《起信論》的阿賴耶識是「因如來藏與無明而有」的「生滅心」、沒有「自存之體」

 

前文修正:上一篇《正覺同修會恣意誹謗的「離念靈知」,是「唯」有佛菩薩契「證」的智慧?》作者是印順法師,不是太虛大師,原文已修改。本文同樣是出自印順法師的《大乘起信論》講記,重發一次。引用摘錄時看錯了作者,非常抱歉,在此訂正。感謝蘇醫師提醒!

下文摘錄太虛大師的《大乘起信論別說》、《太虛大師全書 第六編 法相唯識學》與印順法師《大乘起信論講記》中「心生滅門」的章節。

《起信論》中如來藏(心真如)與阿賴耶識的關係,與《楞伽經》、《密嚴經》、《楞嚴經》一樣,理解《起信論》就可以理解同體系經論的立論,也就是「境、行、果」的鋪陳建立。

先舉重點:

  1. 「生滅心是依他起相,本無自存之體。所云依他起者,謂依如來藏及無明所起」、「先說依如來藏故有『生滅心』」——《起信論》中的阿賴耶識是因清净如來藏因「染緣」(無明)而整體轉爲阿賴耶識,所以,如來藏當然不等同阿賴耶識,《起信論?中一切法以如來藏為體,阿賴耶識沒有「自存之體」。
  2. 「這裡的如來藏,就是上文所說的心真如——真心;妄(生滅)心是依真如心而有的,就和夢心依醒時心而有的一樣。」——阿賴耶識是「妄心」!
  3. 「生滅心,即指阿黎耶識:真如是不生滅的真心」——阿賴耶識與真如的性質完全不同。
  4. 「但唯識學者,幾乎不談如來藏,專門說阿賴耶、但《成唯識論》即專約雜染阿賴耶說」——唯識經論的阿賴耶識是偏重雜染,與《起信論》、《楞伽經》對阿賴耶識的界定多有不同。
  5. 「此中真如、如來藏、阿黎耶三位,雖不離不異而皆能盡收一切法,然其內容之深淺與外延之廣狹,亦殊不即不一」、「阿黎耶識的自體,就是如來藏。但不能就此說阿黎耶識等於如來藏」——阿賴耶識與如來藏在任何經論裏面都不完全等同。
  6. 「菩提流支所傳地論師的阿黎耶識說:地論師的根本義,以為阿黎耶識就是第一義心,也即是真心。」——蕭平實的「第八識如來藏」,不是《成唯識論》的第八識,也不是《起信論》的阿賴耶識或者如來藏,比較接近地論師的立論,只是地論師不會建立一個「持身密意」。
  7. 「不過藏識是生滅牽轉晦昧雜染之相,而法身是常寂自在圓明清淨之相而已」、「可知阿賴耶識,是約如來藏為雜染法熏集而得名。本論的生滅,即可看作《楞伽經》的虛妄熏染。」——《起信論》中的阿賴耶識,是如來藏被雜染法所熏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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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大師:大乘起信論別說》[1]

二、生滅心何故要依如來藏而有乎  生滅心是依他起相,本無自存之體。所云依他起者,謂依如來藏及無明所起,譬如波浪依水、依風而起。無明亦為助緣,而親依之轉變而起之本因端在如來藏而已;猶波浪所親依之自體端在乎水。故生滅心必要依如來藏而有。

 

五、何義名為阿黎耶識耶  阿黎耶此云藏,有能藏、所藏、我愛執藏之三義。成唯識論等多就我愛執藏以名此識,故其義稍狹。此論多就能藏以名此識,能藏通於異生、如來,故其義最寬;與成唯識論等所云根本識、阿陀那識同義。此中真如、如來藏、阿黎耶三位,雖不離不異而皆能盡收一切法,然其內容之深淺與外延之廣狹,亦殊不即不一。

 

六、阿黎耶識有始終乎  阿黎耶識無始無終而可有一分有終。此義如何? 以本來唯是此阿黎耶識,就此阿黎耶識內究之,而知有在隱而可顯之不生不滅自體相,則謂之如來藏就此阿黎耶識外發之而為三細、六粗以及前七心心所法所變所緣諸法,則謂之心生滅。不問為心生滅、為阿黎耶識、為如來藏之一切法,一一直下無隱無顯、無生無滅之真實常如體性,則謂之真如。此阿黎耶識之所以無始無終也。以悟真如故究竟得顯如來藏自體實相,而阿黎耶識一分和合染相永滅不有。此阿黎耶識之所以可有一分有終也。然此中真如、如來藏、阿黎耶識之分別,皆就原來位──凡夫位──以言之耳。若就究竟位──佛位──以言之,則常寂光真如、圓明自在如來藏、無垢清淨藏識、皆以名‘如來法身’而無二無二分者也。如來法界藏身之量,正同凡夫阿黎耶識之量,具足自體相用。不過藏識是生滅牽轉晦昧雜染之相,而法身是常寂自在圓明清淨之相而已。

 

一、佛法中心之定義  甲、肉團心:此為隨俗而說,實是身根所攝,為識所變所緣色法,絕非心法。此應首先揀除在心之名義之外者。乙、緣慮心:緣謂對觀,慮謂向思。此義遍通眼識等六識與末那識及藏識八個心王並各心數,皆能對自識所觀之境而向之起思故。普通所言心者,即是此義。丙、集起心:集謂積集,起謂生起。能積集種種所經過之緣慮而不遺失者,能重新生起所經過之緣慮及生起未曾有之緣慮而不斷絕者。此心直就其能體言,即唯第八藏識。而第七末那識執持第八藏識為我愛執藏者,亦與有功。合而言之,此心乃專指我愛執藏者。斯在眾人雖亦無不有之,皆日用而不知,故與下所言真實心同為能生諸緣緣所遺者。或者雖欲有所了知,而所知皆不能適符其實,故反成為緣慮中之種種顛倒虛妄之相。自我、個性、靈魂、上帝、天命、真宰,隨相妄名,隨名妄執。丁、真實心:斯即此論所言如來藏真如心。實、謂如來藏自體實相,真、謂心真如性。此亦雖為吾人日用而不知之所遺,唯佛菩薩如實證知。在吾人心行中概未能明了證知,或唯隨所緣慮構畫種種虛妄想相,安立種種虛妄名義,隨名取相,妄想執著;或復得聞如實證知者之示說,漸起了解,決斷一切闇疑邪執,內向契會,體驗一切動靜語默,久之久之乃亦能得如實證知。然唯第八藏識專有集起之義,深含真實之性,獨得心名。

《太虛大師全書 第六編 法相唯識學》:

《太虛大師全書 第六編 法相唯識學》「十、如來藏,在經論中與第八識相關,其義甚廣,今略出其意。藏即覆藏,雜染無明能覆藏一切有情本具之如來智慧德相清淨法身,如來清淨法身為所覆藏,雜染無明為能覆藏,能所合名,稱如來藏。雖可通一切位,但此名之立意,在專指雜染覆藏中之清淨法身功德名如來藏,不通雜染法,恰與阿賴耶相對,阿賴耶偏目雜染法,如來藏偏目清淨法,故義太狹;然此名又失之太寬,以亦攝無為如,並前七識一切清淨法,總名為如來藏故。」(太虛大師全書 9p1240~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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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法師《大乘起信論講記》

第三項 心生滅門

第一目 心生滅

壹 出體

心生滅者,依如來藏故有生滅心,所謂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非一非異,名為阿黎耶識。

本論是徹底的唯心論,依眾生心建立生死流轉與解脫還滅,一切以心為本,所以在真如門與生滅門中,都舉心為根本。如心真如門中,舉真心為根本;心生滅門中,舉生滅心——阿賴耶識為根本。

從心生滅到名為阿黎耶識幾句,是生滅門中最重要的論義,指出生滅心的體性。簡單地說,「心生滅」門的法體,「名為阿黎耶識」。說明阿黎耶識,有二種義:一、「依如來藏故有」;二、依「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非一非異」而成。

先說依如來藏故有「生滅心」:生滅心,即指阿黎耶識。生滅心——生滅門中的心生滅,不但約剎那生滅說,而通約緣起的流轉與還滅說。所以,心生滅為本、為依的生滅門中,含攝有清淨與雜染、隨染與還淨的兩面。有人不知生滅門的定義,以為但是剎那生滅,這才生出種種的誤會。

什麼是依如來藏故有生滅心?如來藏,如我們醒著的心,是明明白白地;阿賴耶(生滅心),如夢中的心,夢心是依醒時明白的心而有的。所以,這裡的如來藏,就是上文所說的心真如——真心;妄(生滅)心是依真如心而有的,就和夢心依醒時心而有的一樣。

講到如來藏與阿賴耶識的關係,大乘經義,約有二大類:說到阿黎耶,就說到如來藏,如《楞伽經》、《密嚴經》等經,到處說『如來藏藏識(即阿黎耶識)心』。三個名詞結合在一起說,如來藏又名阿黎耶,阿黎耶也名為心。經文的結合而說,有它深刻的意義。但唯識學者,幾乎不談如來藏,專門說阿賴耶。所以,呂澂即據唯識宗的阿賴耶識說批評:『《楞伽經》體用未明。』實不知《楞伽經》自有《楞伽經》的體系,與唯識宗義,有它的根本不同處。但唯識宗說阿賴耶不說如來藏,也有大乘經為依據的。如《解深密經.心意識相品》,即不說如來藏。但據實說,《解深密經》的〈勝義諦相品〉,說勝義諦有五相;依《無上依經》所說的如來界有五種相,可知如來界即是勝義諦。(《解深密經》的勝義,但是理性嗎?《解深密經》的依他起,通無漏嗎?唯識學者還得仔細參研!)

就如唯識宗所據的《阿毘達磨大乘經》所說的:『無始時來界,一切法等依,由此有諸趣,及涅槃證得。』

界,是阿黎耶種子識:也即是如來藏。世親的解釋(《寶性論釋》、真諦譯的世親《攝大乘論釋》),明白的通於二義;但《成唯識論》即專約雜染阿賴耶說。所以,如來藏與藏識,這二者實有著密切的關係,依如來藏而有生滅心的阿黎耶識,可說是大乘經的共義。

本論的生滅心——阿黎耶識,依如來藏而有的,即是如來藏嗎?為了解說這,所以說: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非一非異,名為阿黎耶識。阿賴耶識是生滅心;不生不滅是如來藏,即真心,怎麼依真心而有生滅心呢?所以成為生滅心,即不但是不生滅的真心,更有一分生滅的,指有漏剎那滅的虛妄雜染法。

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而非一非異,這才名為阿黎耶識。和合,可以解說為打成一片。生滅與不生不滅打成一片,即非異義;雖然打成一片,不生不滅還是不生不滅,並不成為生滅;生滅還是生滅,並不成為不生滅,即非一義。不生滅與生滅,在矛盾中有它的統一,在統一中而有矛盾。

阿黎耶識,即為不生不滅與生滅的矛盾的統一,在統一中而不失不生不滅與生滅的差別性。所以,阿黎耶識不能肯定它是生滅,也不能肯定它是不生不滅,而是不生不滅與生滅的綜合。

舉例來說,陽光是強烈而皎潔的,因為空中有雲,把太陽遮了;陽光透過雲層,即成為陰沈沈的光。這陰沈沈的光,無疑的,是依強烈而皎潔的陽光有的,如沒有皎潔的陽光,陰沈沈的光是不會有的。但是,這陰沈沈的光,就是太陽光嗎?不是的,它是由陽光透過了雲層而顯現為如此的。因此,我們說陰沈沈的光,是依陽光與雲層二者和合而有的。阿黎耶識也如此,依如來藏有生滅心,是不錯的;但不僅是如來藏,是依不生不滅(如來藏)與生滅的和合,才成為阿黎耶識(生滅心)的。可是,話又得說回來,即使是陰沈沈的光,它的根源,到底是從陽光而來,不能說它不是光。所以,阿黎耶識的自體,就是如來藏。但不能就此說阿黎耶識等於如來藏;如陰沈沈的光,雖來於陽光的,但還有經過雲層的關係,不能說它與皎潔強烈的陽光一樣。上來是依文略釋,以下要加以詳細的討論。

梵語阿黎耶或阿賴耶識,譯義略有三:

一、聖義,阿黎耶即聖者,如說『阿利耶婆盧揭諦爍鉢囉耶』——聖觀自在。古代地論師,說阿黎耶即是真心、佛性,阿黎耶識即是聖識。聖,當然是無漏性淨的。【按:正覺同修會的説法,最類似地論師的説法,但是即使是地論師也不會將「持身」變成「明心見道的密意」。】

二、真諦譯阿為無,譯黎耶為沒。沒是失義,無沒識即無失識。無失義可有二種:()、無始以來所熏集的一切種子,任持不失;()、眾生在生死流轉中,無漏的功能性也不失壞。

三、玄奘譯阿賴耶為藏,有能藏、所藏、我愛執藏的三義。《阿含經》裡,也有阿賴耶名,可解說為著落處、依處、窟宅、家、藏,都是同一意義,這是無始生死流轉的根據處。《阿含經》說『眾生愛阿賴耶、樂阿賴耶、憙阿賴耶』,或說『起欲、起貪、起親、起愛、起阿賴耶、起尼延底、起耽著』。阿賴耶的著落處,實與愛取的染著義相近。染著,實為三界生死流轉的根源。不過,《阿含經》只稱為阿賴耶,而不名為阿賴耶識;名阿賴耶識,這要到大乘經裡才有。名詞的定義,本是不很確定,隨時隨地而多有變化的;由於使用的習慣不同,所以阿賴耶識,古人也有不同的解說,這不能專宗一家而抹煞一切的。

中國古代的唯識學,可有三大家:即地論宗、攝論宗、唯識宗。對阿賴耶識的解說,都不能相同,這可看作三家的根本諍論處。依玄奘所傳的唯識宗說:阿賴耶的意義是藏,有能藏、所藏、執藏三義;三義的性質,都是就虛妄雜染方面說。從眾生的立場說,眾生本是雜染的。能藏、所藏,約受熏、持種說(別約阿賴耶的別名——阿陀那、異熟識等,說明它的執持根身為異熟體)。

然唯識宗對阿賴耶所取的主要義,在我愛執藏;即第七末那識不了阿賴耶的相似相續,以阿賴耶為執著處,執為自我。唯識宗(《成唯識論》依《瑜伽師地論》)說阿賴耶識,特重於此,所以說八地菩薩和阿羅漢,捨阿賴耶名。這在其他的大乘經中,是難得看到的;至少,阿賴耶一名,可到成佛為止。

這也許是唯識宗興起於西北印度,受聲聞乘的影響特深,所以這樣說吧!若依異熟果報義說,那麼,『金剛道後異熟空』,要到了佛果,才能捨阿賴耶名。倘約阿賴耶持種的意義說,可通於無漏種;成佛以後,也還是可名為阿賴耶識的——這似乎又不是大乘經義。總之,唯識宗的阿賴耶識,是偏重有漏雜染的,偏重受熏、持種的種子識與業感異熟的異熟識。所說的特重我愛執藏,在唯識的其他論典,也不盡然。

真諦所傳攝論宗的解說:依主要的意義說,阿黎耶也以虛妄雜染為體的,所以說『《攝大乘論》云:八識是妄識,謂是生死之根』(《法華玄論》卷二)。

真諦譯的《決定藏論》——《瑜伽師地論》的〈攝決擇分〉的異譯,也這樣說:『斷阿羅耶識,即轉凡夫性,捨凡夫法。……阿羅耶識是無常、是有漏法……為麁惡苦果之所追逐……是一切煩惱根本。

然統論攝論宗的阿黎耶識有三義(圓測《解深密經疏》):

一、果報黎耶:即黎耶為眾生生死流轉的異熟報體,性是無覆無記的;受熏、持種、執持根身,從此緣起根身、器界及轉識的。唯識宗所重的,即此——約眾生的業感異熟說。

二、染污(執性)黎耶:眾生有微細的我執及法執,我執屬第七,微細法執即屬阿賴耶——此同唯識學的安慧義。但專宗護法的唯識宗,以阿賴耶為無覆無記性,沒有法執;無明等的微細法執屬於第七識。然阿賴耶的本義,實是有染著特性的。

三、解性黎耶:解性,即覺性的意思。解性黎耶是不滅的,為成佛以後的報身體——與如來藏義相同。攝論宗依《決定藏論》、《三無性論》,立第九阿摩羅識(無垢),即真淨心,即本覺,即真如的能緣義。攝論宗的阿黎耶三義與本論略同,所以一般說攝論宗的阿黎耶是真妄和合的。然依《攝大乘論》說,阿黎耶還是重在異熟性的。

菩提流支所傳地論師的阿黎耶識說:地論師的根本義,以為阿黎耶識就是第一義心,也即是真心。這是重在真淨的,與唯識宗專在妄染方面說,完全相反。妄心,在地論師的學說中,屬於第七識的。他把心識分為三類:一、真識,二、妄識,三、事識。眼等六識為事識,第七阿陀那為妄識,第八阿賴耶為真識。賴耶唯真,這是地論師的根本義。地論宗以《十地經論》得名,然在《十地經論》裡,並沒有詳細的論述唯識;詳細說明唯識與阿黎耶的,還是在《楞伽經》。

菩提流支譯《楞伽經》十卷,作《楞伽經疏》,說到阿黎耶有真與妄的二義(《三論玄疏鈔》);雖說有真妄二義,而重心在於真。眾生位中,真與妄是不曾相離的。妄心,主要的是無明;無明與真心,相依不離。從不離真心的妄染說,是第七阿陀那;從不離妄染的真心說,是第八阿黎耶。黎耶識也有虛妄義,即是這樣。然地論師的思想,據說,有相州北道派與相州南道派(《法華玄義釋籤》、《法華文句》)。南道派以勒那摩提為主,以為阿黎耶全屬於真的,阿黎耶能生一切,即是真如法性生一切法——這是佛教中非常特殊的學派。北道派以菩提流支為主,說阿黎耶有真與妄的二義。一切法從阿黎耶識生,黎耶是真妄和合的,即指真心為妄熏染而現妄染的一切法。故地論師說黎耶唯是真心,實在也有真妄和合義,不能一概而論。

本論的思想,近於地論師的北道派,因此古人以為是地論師所造。攝論宗說阿黎耶有真妄,與本論也相近;但所說的阿黎耶識,所含的性能事用極廣。地論宗說阿黎耶是真妄和合的;在第八阿黎耶識中,僅此簡要的根本義。從此和合心而生一切法,事實上,即屬於第七識——意的範圍。

這一點,本論與地論宗義是極相合的。然地論宗雖說黎耶通真妄,而重心在真;攝論宗雖通真妄,而重心在染;本論卻是更能折中貫通於真妄的。由上面所列舉的唯識三宗義,我們可以知道:攝論宗的阿黎耶識義,範圍最廣;唯識宗的阿賴耶識,比攝論宗義為狹,然所論的事用,也很多;地論宗的阿黎耶識,論性質,有真有妄,大於唯識宗;而論事用,卻最為狹小。本論的思想,與地論師的最相近。

心生滅門的根本義,是本論的精要處,還應該深徹的了解,才不致誤會論義。本論所說的不生不滅與生滅,究竟應怎樣解說?這應根據真常系的諸大乘經來解說,才是恰當的。

先舉《楞伽經》來說。

一、如經說:『如來藏本性清淨不生不滅,無始時來為雜染法之所熏集,故名阿賴耶識。』由此,可知阿賴耶識,是約如來藏為雜染法熏集而得名。本論的生滅,即可看作《楞伽經》的虛妄熏染。

二、經說相滅時,宋譯作:『覆彼真識,種種不實諸虛妄滅。』覆真相識,異譯即作藏識。這可知,真相識為雜染法所熏集隱覆,即名阿賴耶識。

三、說到阿賴耶與七識的異不異、阿賴耶滅不滅時說:『非自真相識滅,但業相滅。』這可見阿賴耶中有二種相:一、業相,二、真相。真相,即不生滅的如來藏。業相,即雜染熏習,為發生一切雜染法的動力,《楞伽經》名為業。所以,阿賴耶識滅,只是阿賴耶的有漏雜染熏習滅,阿賴耶識的自體——真相,是不滅的;真相,即是如來藏心。

四、唐譯的如來藏緣起門說:『業與生相,相繫深縛。』業,為雜染熏集的動因,與生相是相互結合的。勘梵文《楞伽經》,即作『業相與真相』。阿賴耶,為不生不滅的如來藏及剎那生滅的有漏熏習的相對統一體。本論說阿黎耶為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大體依《楞伽經》而立。

又,《密嚴經》說:『佛說如來藏,以為阿賴耶,惡慧不能知,藏即賴耶識。』如來藏即阿賴耶識,此約體而說;但還有阿賴耶不同於如來藏處《楞伽經》說:凡夫及聖者(指菩薩及小乘四果)因阿賴耶識而有生滅,故修學佛法的,應(將虛妄的雜染種取消)轉去如來藏中的阿賴耶名。據實說,如來藏即是阿賴耶自體或真體;不過名為阿賴耶,而且需轉去阿賴耶的名稱,可見與如來藏少有差別。《楞伽經》說:有漏習氣是剎那——生滅,無漏習氣非剎那——不生滅。世親的《攝大乘論釋》也說:如說阿賴耶與種子是一體,即無生無滅。可見阿賴耶識的生滅,即由於有漏種子的熏習生滅而來。本論的不生不滅,即是心真如體,而含攝得無漏習氣的性淨功德;生滅,即是虛妄雜染熏習。生滅與不生滅的和合,即成為心生滅門的阿黎耶識。

生滅,是虛妄的熏染,也名為習氣,或名隨眠,或名麁重,或名為業,或名遍計所執種子。有漏雜染法,不出惑、業、苦三;所以妄染的根本熏習,也可依惑、業、苦而立不同的名字。《楞伽經》說名為業,如說『心能積集業』;業即隱覆真相的妄染因,為引發生死雜染的動力。

《仁王護國般若經》、《勝鬘經》、《菩薩瓔珞本業經》,都說到五住煩惱。煩惱的根本,名無始無明住地。依《菩薩瓔珞本業經》及《仁王護國般若經》意,眾生最初的一念心,即是無始無明住地,依此而有生死流轉。地,發生義。住地,玄奘譯為習地,即是習氣。眾生無始來的妄熏根本習地,名無始無明。考羅漢所不能斷的習氣,有部解說為不染污無知。然不染污無知(無知即無明),於大乘卻是染污的。根本的染污的無明,即是無始無明住地;這即是熏染本淨的如來藏而名為阿賴耶的。眾多的大乘經,都說如來藏性淨,為貪瞋癡所染。無明即過去一切煩惱的通性,一切煩惱的根元。妄熏習根本名無明,即是依妄惑立名。又如說:如來藏為蘊處界所纏。蘊處界即苦果;如從妄染熏習說,即一切有漏種。所以,本論稱虛妄熏習(妄識自性所攝)為不覺,即根本無明;從大乘經的施設說,這是並無不當的。《勝鬘經》說:眾生心自性清淨,為客塵煩惱所熏染;雖為一切煩惱所熏染,但心性還自本性清淨。不染而染,難可了知;染而不染,也難可了知。本論的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不生不滅的即自性清淨心,生滅的即無明雜染熏。和合而又不一不異,恰當地表示出染而不染、不染而染的甚深不思議。賢首家解說為『隨緣不變,不變隨緣』,也大體相近。但真心是沒有變異的,隨緣只可說遍雜染處;如來藏可說是雜染依處,卻不能說如來藏為因而生雜染。這樣,不生不滅,應解說為如來藏;生滅——剎那法,應解說為虛妄分別所攝的虛妄熏習,也可解說為無始無明。

此識有二種義,能攝一切法、生一切法。云何為二?一者覺義,二者不覺義。

依生滅與不生滅的相對的統一,立為阿黎耶識。所以阿黎耶識,不但有生滅的妄染分,還有不生滅的真淨分。現在即依此而說:「此識有」覺與不覺的「二種義」。「覺義」,約阿黎耶識的自體、真相——覺性說。「不覺義」,約阿黎耶識的妄染的熏習、業、無始無明說。不覺,即是無明;不是什麼都無所知,是對一法界的平等真體而不能覺了,為迷惑妄倒的根本。覺,也不是一般的知覺或知識,是指稱一法界的平等性而如實覺。

說阿黎耶有不覺義,如攝論宗立法執黎耶,地論宗以阿黎耶與妄識根本的無明不離,是大體可以同意的。而唯識學者,卻存有異見:他們固執阿黎耶是無覆無記性的。不知道:阿黎耶是有愛染特性的;如來藏為貪瞋癡所污,而得名為阿黎耶的;習氣——不染污無知,於大乘即是染污的——阿黎耶識為什麼不許有妄染的不覺?唯識者以為虛妄熏染是阿黎耶識性所攝,而不知即迷昧根源不覺所攝。唯識者的阿賴耶識,實為大乘經義的有部阿毘達磨化,實不合大乘經的本義。說到阿黎耶有覺義,唯識者就更以為不經了。他們以為:凡夫從來沒有覺悟過,即沒有無漏覺慧現行。如說眾生也有此覺,豈不是眾生已成了聖人?然本論的覺與不覺義,當從佛法大義去了解它,不能專為名義所縛而拘執它。本論為什麼要說阿黎耶有覺、不覺二義呢?即為了要建立生死流轉與解脫還滅的所依。眾生生死流轉的雜染因,即是不覺、無明;解脫生死雜染而還滅的根本,即是般若、覺。從覺、不覺的現行,而推論到它的根源,唯心大乘中即可分為三派,而本論可說是最圓滿的。()、如《勝鬘經》等,以如來藏為依止、為建立故,而有生死、涅槃可得。並說:如來藏與稱性功德,不離、不異、不脫。如來藏即是真如,不離、不異、不脫,即形容真如體與非剎那的無漏習氣——稱性功德,是融合為一的。由此淨因,可以轉染還淨而證得涅槃。同時,更有與如來藏相離、相異、相脫的,即是虛妄雜染的戲論熏習。有此妄熏,生死的雜染法即流轉不息;但這是雖依於真實而與真淨體相離而不相應的。反之,如來藏與淨德,是融合而一體的。如來藏是不生不滅本體清淨的,以此為根本依,所以與無漏的稱性功德相即,而與有漏的雜染習氣相離。這真淨與妄染的二因,都依於如來藏。()、如唯識宗,以阿黎耶識為所依止而立一切法。阿黎耶識是有漏虛妄雜染的,以有漏虛妄雜染識為中心,故說眾生從無始以來有有漏雜染種子。此有漏雜染種,與阿黎耶識不一不異,而即阿賴耶自性所攝,故又名為種子識。至於無漏清淨呢?以為無漏種子無始以來依附阿賴耶識,然不是阿黎耶識自性所攝。一是有漏雜染的,一是無漏清淨的,雖說相依,而二者是終究不能合為一體的。由此可見真常唯心大乘經與虛妄唯識大乘論,說法是如何不同!經以真如無漏為主體,而有漏附在一邊;唯識論以有漏賴耶為主體,而無漏附在一邊。由於唯識論特重虛妄雜染的阿賴耶識,無始相依的無漏習氣,也被說為生滅變異的(《楞伽經》說:無漏習氣非剎那)。()、本論也以阿黎耶識為中心,但本論的阿黎耶識,是不生不滅與生滅的和合,覺與不覺二義是平等處理的。依不覺故說有生死雜染法,依覺故說有清淨還滅;有漏雜染與無漏清淨,不一不異的統一在阿黎耶識中。這比那偏在真一邊或是偏在妄一邊的,是折中而圓滿多了。然本論的思想,與《勝鬘經》義略同,推究根本,也是依如來藏而有;與唯識宗義,相差要遠一點。

法相分別的學者,總是將種子與現行分別來處理,但種子(約唯心說)是不能離去現行心的。如說阿賴耶識中含攝得雜染種子,這雜染種子,依《唯識論》等說,與阿賴耶識是不一不異的;種子為阿賴耶識自性所攝,所以是屬於有漏妄心的。種子是阿黎耶識中的功能性,從此功能性出生一切法;而這種出生一切法的功能性,實就是識的。

若問無漏種子(功能性)是什麼性質?唯識宗以為無漏種子不以阿賴耶識為性,應說無漏種子為法界所攝,應以法界為無漏種子的自性。依唯識宗說,法界即是真如法性。但這是一切法的平等性,是一切——有漏、無漏法的真實性,為什麼單是無漏種子為法界所攝呢?無漏種子為法界所攝,這是合於大乘經的;但契經所說的法界,即是如來藏,是指心真實性,含藏無漏淨能——無漏種子,因此稱為如來藏。有漏種為雜染心(即妄識)所攝,無漏種為真淨心所攝;有漏種以雜染識為自性,本論稱之為不覺;無漏種以真淨心為自性,本論稱之為覺;識或無明,為雜染本,智或明為清淨本。我們如確認有漏種的自性即是識,那麼說無漏種的自性即是覺,也非常合理了。唯識宗知道有漏種以有漏識為自性,而不能說無漏種以無漏心或無漏智為自性;在唯心論的立場,這是不徹底的。眾生唯是有漏心行,那裡會有無漏種呢?無漏種既是有為生滅的,唯識學者應重行考慮:在唯心論的見地,無漏種的體性,究竟是什麼?

《攝大乘論》及《大乘莊嚴經論》等,說一切法以依他起為中心,依他起即心心所法,而以八識中的阿黎耶識為所依;說依他起有二義:一、依因托緣而生的;二、雜染清淨性不成的。但一般的唯識學者,重視依因緣他而生起義,對於雜染清淨性不成義,幾乎絕口不談。雜染是有漏雜染法,清淨是無漏清淨法;依他起是通於雜染、清淨,而又是沒有決定性的,可以染而成遍計所執性,可以淨而為圓成實性。雜染清淨不成,到底是什麼意義呢?約種子現行說,唯識者以為:有漏與無漏的種子現行,是體性各別的、肯定的;有漏不能成無漏,無漏不能成有漏的,為什麼說不成呢?這也就是依他起具二分義。如金礦,在礦藏的階段,只見泥土沙石而不見金。若經過冶鍊,沙石盡去,金質即顯現出來。由此,可知礦藏是本有沙石與金質的兩性的。在未冶鍊以前,只見泥沙不見金;在冶鍊以後,即見金而不見沙石,這不是隨緣而現為染淨,而性不成(固定)嗎?依他起有二分,眾生在生死流轉中,雖但見雜染的,其實也是有清淨的,眾生這才可以轉染成淨、由凡至聖。如專以(唯識家義)真如法性說金,或以無漏種子說金,都不圓滿。依他所具的清淨分,即性體而含得淨妙相用(在眾生位,可稱無漏種)的。《攝大乘論》等說『眾生一向顯虛妄,如來一向顯真實』,真實,那裡只是空虛的理性呢?依他起具二分,本論即說阿黎耶識有覺、不覺二義。這種思想,本是出於大乘經的,但如《成唯識論》,傾向小乘一切有系的思想,不再說依他起具二分,不再說雜染清淨性不成,但說:雜染生雜染,清淨生清淨。忽略依他起具二分,怎樣的從雜染而轉成清淨即是圓成實性;卻專說轉去雜染依他,生起清淨依他。清淨依他的種子與現行,都是生滅有為,不能與無為無生滅的真性相即。這自以為體用分別極精,然而這只是傾向小乘一切有系的大乘論,而大乘經與大乘論,不一定如此。

本論的覺義、不覺義,即染淨的根元,不能看作心外的,也不能看作唯識宗的種子。不覺的虛妄雜染法以識為性,覺的清淨法以智為性;這即說明了生死雜染法以無明住地為本,解脫還滅法以智慧(即如來藏的稱性功能)為本。《仁王護國般若經》說:『最初一念識,生得善、生得惡,善為無量善法本,惡為無量惡法本。』善法以善為本,惡法以惡為本;善與惡即無漏的與有漏的差別,與本論的宗義相合。

本論明覺、不覺二義;覺即確指本覺,本覺即是本來具有的智慧性(經部的熏習說,為唯識宗所取,熏習是新熏的)。這在小乘部派裡也有,但與一切有部不合。如聲聞乘學派中,有立本性清淨的相續的一心,即覺性。又如有主張:『道不可壞。』壞即是變異;道不可變異,即是說道有常住不變的特性。又說:『道不可修。』道是本來常在的;本來常在的,就不是修習可以使它新生的。道是不可能修生的,決非從聞思修等修生聖道的,所以又說:『道由福德所顯。』修行布施、持戒、禪定等,可使道由此顯發,但並非新生。這樣,『道是無為』了。這些,都與唯識宗有為的無漏種子、無漏聖道不同;但與一切大乘經說道是真常、說心性本淨,及本論的思想相近。唯識宗評破本覺,以為如眾生有本覺,那為什麼仍是眾生而不是聖人?這等於說:木中有火極微,為什麼不燒?試問:眾生有無漏種,為什麼不成聖人?如說這還是潛能而沒有現行,那麼,本覺也還是本而沒有始呢!

舊譯《仁王護國般若經》說:『自性清淨名覺薩婆若性;眾生本業,是諸佛菩薩本所修行。』新譯即說:『自性清淨名本覺性,即是諸佛一切智智;由此得為眾生之本,亦是諸佛菩薩行本。』這確指不生不滅的覺性為本覺;眾生有此覺解的特性,由此為修行成佛的本因。如不拘於一切有系的宗義,從大眾系以通大乘經,這即並不是難解的了!

阿黎耶識為不生不滅與生滅的統一,因此,統一中含攝得覺與不覺二義。由此二義,「能攝一切法、生一切法」。前說真如與生滅二門,各能總攝一切法;現在生滅門中,又說覺與不覺能攝、能生一切法。因為,覺與不覺是相待安立的;說覺,即必然的要論到不覺,由此可兼攝一切染法。說不覺,也必然要論到覺,所以不覺也可以兼攝一切淨法。

覺與不覺各能攝一切法;而且,依不覺義,起諸虛妄雜染法;依覺義,起諸清淨功德法。這與《仁王護國般若經》的『惡為無量惡法本,善為無量善法本』義同。如約間接的說,不但依不覺能生雜染法,也有能生清淨法義;依覺固可以生清淨法,也有能生雜染法義。因為離了不覺即不能顯示覺,離了覺也不能顯示不覺。覺與不覺二者,是有其依存關係的。《大乘起信論》說生死流轉與解脫還滅,即依此生滅心中的覺、不覺而建立。以上,說明生滅心的體性。

 

 

[1] http://big5.xuefo.net/nr/article25/25429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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