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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識論的殊勝,不在於它有般若學,而在於般若空就從屬於唯識中道

 

林國良: 《韓清淨全集》序

北京天地可一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即將出版《韓清淨全集》,這是功德無量之舉,對當代唯識論弘揚應能起到積極推動作用,所以,當施湄驊總經理囑筆者作序,筆者感到義不容辭。

“南歐北韓”,韓老唯識研究的歷史地位,在教界和學界已獲公認,至於其對當代唯識論弘揚的影響,筆者以為,以下兩方面尤能體現其積極意義:一是其精細嚴謹的經典詮釋工作,二是其對“三時教法”唯識正見的維護和弘揚。

唯識論因其體系龐大、理論嚴謹、名相繁多,而被公認是難治之學。當代唯識論的弘揚,亟需做的就是對唯識經典進行準確清晰、深入淺出的譯解詮釋工作,以便當代普通學人也能理解和接受。

韓老一生對眾多唯識經典作了精細嚴謹的詮釋,對此筆者歷來十分敬仰,对其《瑜伽師地論科句披尋記》更是經常研讀(但慚愧的是,對韓老的其他著作,筆者則未能用功),故想藉此機會對《披尋記》的優點長處略表一二。

數年前,有一佛教團體要出版古今唯識論重要著作,征詢我對《披尋記》的評價。之所以有此一問,我想有其原因。因為客觀地看,《披尋記》的注釋密度不大,許多地方沒有注釋;且注釋的文字,一是簡略,二是文言難懂。

此外,有些注釋是以本論注本論,似乎沒說什麼。但我的看法是,《披尋記》的價值不容低估。首先,《瑜伽師地論》全文的注釋,至今並不多見,現存只有《瑜伽論記》、《瑜伽師地論略纂》(只存本論第一至六十六卷的注釋)、《瑜伽師地論義演》等,因此,能注釋全文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成就。至於注釋簡略,實際上,詳盡的注釋,玄奘大師未譯;現存的注釋,《論記》、《略纂》、《義演》等,都不詳盡,文字也都是文言難懂。

而以本論注本論,筆者更覺得不是缺點而是優點。以《瑜伽論記》為例,此書倒是詳述各家解釋,但有時看後,會讓人如墜雲裡霧裡。而筆者多年研學唯識論獲得的認識,唯識典籍中,大多論著都有自己的體系,即使六經十一論或一本十支,相互之間也未必都能簡單互釋,更不要說其後各論師的注釋了。

所以,要準確理解每一部經每一部論,以本經注本經、以本論注本論,恰是最為嚴謹的方法。所以,《披尋記》以論注論的做法,或許對初學者幫助不大,但對相關研究者卻極有價值。而《披尋記》依據《論記》等古代註疏,又作出自己的科判,還提出許多獨立見解,這些都是不容忽視的價值。

正因如此,《披尋記》獲得了當代人的重視。例如,美國的妙鏡長老在講《瑜伽師地論》時,基本是依《披尋記》講,而且是既解釋《瑜伽論》,又解釋《披尋記》,足見《披尋記》在妙老心目中的地位。

而對韓老的功績,筆者以為,更值得一提的是其唯識正見。眾所周知,韓老創立了“三時學會”,可以說,僅“三時學會”這一名稱,就代表了唯識正見。

“三時”是指佛陀的“三時教法”或“第三時教法”,源於《解深密經》。

《解深密經》說:“世尊初於一時,在婆羅痆斯仙人墮處施鹿林中,惟為發趣聲聞乘者,以四諦相轉正法輪,雖是甚奇、甚為希有,一切世間諸天人等先無有能如法轉者,而於彼時所轉法輪,有上有容,是未了義,是諸諍論安足處所。世尊在昔第二時中,惟為發趣修大乘者,依一切法皆無自性、無生無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以隱密相轉正法輪,雖更甚奇、甚為希有,而於彼時所轉法輪,亦是有上有所容受,猶未了義,是諸諍論安足處所。世尊於今第三時中,普為發趣一切乘者,依一切法皆無自性、無生無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無自性性,以顯了相轉正法輪,第一甚奇,最為希有,于今世尊所轉法輪,無上無容,是真了義,非諸諍論安足處所。”

由引文可知,“三時教法”是將佛陀說法的主要內容分為三個階段或三方面。第一時教法是說有,包括四諦等《阿含經》內容。第二時教法是說空,包含《般若經》內容。第三時教法是說中道,指說唯識類經典。

經文明確,第一時說法“是未了義”,第二時說法“猶未了義”,第三時說法“是真了義”。雖然第二時和第三時說得都是“一切法無自性”等內容,但第二時是“以隱密相”說,第三時是“以顯了相”說,此中差別,以“一切法無自性”為例,第二時“以隱密相”說,即只是直接說“一切法無自性”,而沒有說“一切法無自性”所隱含的內容;第三時“以顯了相”說,則說清楚了其所隱含的內容,那就是:遍計所執的一切法沒有自性,依他起自性和圓成實自性是有自性。這就是唯識論的中道說,正如《成唯識論》所說:“離有離無,故契中道。”

“三時教法”厘清了唯識中道與般若空的關係,即唯識中道是究竟說、了義說,般若空非了義(此層意思下文將繼續闡明)。

“三時教法”之正見對當代唯識論弘揚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當代唯識論弘揚中,一些人將印度的瑜伽行派改稱為彌勒學或慈氏學,這一改變,在一些人那裡,往往並非僅僅是名稱的變化,而是包含著一些實質內容的變化,其中主要的考慮是重新界定唯識與般若的關係。他們提出,彌勒學或慈氏學,包含唯識,包含般若,甚至還包含其他,比如三性。

關於唯識中道與般若空的關係,本序不是對此問題作嚴謹討論的場合,筆者以下只想說一些感觸。

歷來唯識學者都認為,唯識中道是包含般若空的,除上述三自性的“離有離無”之解釋外,筆者在此再作一釋。

修行者在見道位根本無分別智證真如時,一切法空,此即《心經》說的“無眼耳鼻舌身意……乃至無智亦無得”的境界;但出了見道位入修道位,後得智又見一切法。而菩薩十地中,從五地開始,根本智與後得智能同時生起,即空即有。

也就是說,般若經主要是講根本智的境界,唯識論則講了根本智與後得智並存的境界,由此可說,般若空是不了義的,即還未講清全部境界;唯識中道是了義的,即講清了全部境界。(般若經實際上也講了緣起法有的一面,但宗旨是求畢竟空,所以是以講空為主,《心經》就是一個典型例證,這就是一般認為般若是講空、被稱為空宗的原因。這是由其二諦的理論框架決定的,要詳盡嚴謹地分析此問題,需另行撰文。)

因而,在唯識論中,般若空與唯識中道不是處在同一層面上,般若空是從屬於唯識中道,即般若空是唯識中道的一部分。

當然,對凡夫來說,根本的修行任務是得根本無分別智、證一切法空,因此,對凡夫無論怎樣強調般若空都不為過。但就一切法的本來面目而言,《瑜伽師地論·真實義品》說到了離言自性,離言自性包括真如和唯事,根本無分別智證到一切法空的同時,也證到了真如;後得智繼而則能證到離言的唯事。

此離言自性之有,並非是空境所能含攝的。《解深密經》所說的“世尊於今第三時中……以顯了相轉正法輪”,所謂“以顯了相轉正法輪”,即既說了般若空(根本智證真如時一切法空),又說了離言自性(真如和唯事,即圓成實性和依他起性)有,這就是唯識中道。

但現代的彌勒學或慈氏學,卻將般若學與唯識學並列,即將兩者處於同一層面上,這實際上是認為,般若是說空,唯識是說有。但將唯識論看作只是說有,而不是說中道,那站在唯識論的立場來看,這是曲解了“三時教法”的含義,貶低了唯識論的了義性質。

可以明確,唯識論的殊勝,不在於它有般若學,而在於般若空就從屬於唯識中道。如果將印度的瑜伽行派換個稱呼,叫彌勒學或慈氏學,又將該學割裂成唯識學、般若學,甚至將“三性唯識”的三性再獨立出來,完全有可能未見彌勒學內涵豐富之利,反有顯其支離破粹、不成體系之弊。

據記載,韓老最早在1921年成立的是“法相研究會”,到1927年改名為“三時學會”,這一名稱的更改,顯示了韓老對唯識正見堅持和弘揚的決心。而此唯識正見,也是當代唯識論弘揚必須堅持的,若無此唯識正見,不得唯識真義,所謂的弘法一味追求通俗化乃至世俗化,則完全有可能將一門本質上是成聖證道的殊勝法門通俗為各類世間學問。

謹以此文向韓清淨老居士表示崇高的敬意,愿正法常住!

 

林國良

2014年4月 於上海

http://wsyjw.org/list/19/174.htm

 

上载时间:2020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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