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閣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顧城

 

01.

在過去一年,我寫了很多文章,目的是希望讀者從不同的角度瞭解佛教正覺同修會的真相。

《琅琊隨筆》的內容主要是根據我個人見聞整合。 文章陸續發表的過程中,接到不同地區的正覺學員分享他們的經歷。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與我個人在臺北的經歷高度類似,另外一部分是我之前無法想像的「黑幕」。

正覺的真相就像一座房子,房子里的人想盡辦法關緊所有的門窗,蒙上所有人的眼睛,如果你不斷打開窗戶,他們就蒙上自己的眼睛。

要看清房子裡面發生的事情,就要打開更多的窗戶,讓陽光照亮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從質疑到看清正覺同修會,我走了一段崎嶇的路。 替我打開窗戶的是那些直言不諱的正覺菩薩,因為他們的信任坦誠,因為他們沒有選擇明哲保身、沉默是金,我才可以離開那座房子,重見天日,活在陽光下。

這個系列名為《我的菩提路》,與正覺同修會出版的一本內部暢銷書同名。

「菩提」二字意為覺醒,覺醒就是對真相的了悟——正覺的「菩提路」是正覺學員如何獲得蕭平實導師界定的「明心」密意,這個系列的「菩提」是看清正覺真相的過程。

正覺的「密意」只要知道遊戲規則就可以獲得;看清正覺「菩提」的染污虛假,看清我們自己如何迷失在「密意」裡面,才是追求真理過程中最寶貴的一課。

正覺的《我的菩提路》一書目的是「展覽」正覺的「明心菩薩」,這個同名訪談系列的目的,是要把話語權還給沒有機會發聲、沒有機會被「展覽」的正覺學員,讓每個人都可以坦蕩無畏的說出自己的經歷。

真理永遠光明磊落,真相讓人自由解脫。 在覺醒和了悟裏面,有什麼不能説的秘密?

 

02.

第一位接受訪談的學員是一位臺北的正覺菩薩。 他大學時讀過《六祖壇經》,雖不知所雲,但是對禪宗產生好奇,接觸到正覺,自然而然就被正覺的「想開悟、來正覺」招牌吸引。 這位師兄學歷很高,社會經驗豐富,也接觸過一些臺灣的宗教團體。 正覺的很多事令他不舒服、感到疑惑,但是跟大部分其他學員一樣,他還是一直上課,做義工,希望錄取禪三。

他在臺北正覺講堂上課多年,參加過不同義工小組,但是尚未「明心開悟」。他的經歷是一個還沒深入內部的基層正覺學員的經歷,後續會訪談不同層級不同地區的正覺學員,讓讀者從多元角度瞭解正覺問題。

為了保護這位師兄的隱私,以下對話裡面我稱他為A師兄。

 

一、最初對正覺的印象

琅琊閣:師兄,上面已經簡單介紹了您的背景。 為了保密,會隱去所有可能透露您身份的細節。 我知道您參與過其它的宗教團體,您當初為什麼會去正覺同修會?

A師兄:我身邊有兩位朋友推薦,他們都在正覺上課,所以我先去聽經試試。

 

琅琊閣:您最初對蕭導師的印象如何?

A師兄:第一次去聽經,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停罵人、不停批評。 後來,我朋友說這只是佛法的辨正,是一片好意。

 

琅琊閣:對批評他人的問題,我也是這麼理解的,一直認為是辨正法義、摧邪顯正。 正覺作為一個團體,最初給您留下什麽印象?

A師兄:後來開始上課,我本來就不愛攀緣,而且一開始就被告知大家不要做生意拉保險、做直銷,當時覺得這個團體比較單純,純粹是學法。 因為不攀緣,所以不太認識其他人,只認得助教老師,或是櫃檯義工,對團體不清楚的地方都要請教他們。

 

琅琊閣:您最初對親教師的印象如何?

A師兄:我的幾個親教師思路口齒清晰,教學能力很好,說法很容易理解,呈現的很有條理。 只有一位老師講得太深奧。 最初的總體印象很正面。 很喜歡去上課。 我當時真的是一張白紙。 我沒有去過其他佛教道場,頂多是去打坐。 感覺親教師很善良、很用心教書。 很多菩薩對老師都非常信任,猶如父母,會把心事、家事在小參時候說出來,很像尋求心理輔導。

琅琊閣:是的,我最初也非常喜歡去上課,覺得學到好多東西。 也確實像您説的,很多菩薩對正覺,尤其是親教師,由衷地信任,好像找到至親一般。

 

二、義工工作

琅琊閣:後來您有參加哪些義工工作?

A師兄:我有去洗廁所,是班級義工,我登記清潔,聽親教師的話去洗廁所 。 那個洗廁所是魔鬼訓練的洗廁所。 教我的菩薩對我說:「你這個都不會做? 你在家不用打掃? 」很執著自己做事的方法。 還有就是法會幫忙安排用餐,也是魔鬼訓練,差一點都不行,要完全百分之一百依照他們的方法做事,不然就被罵。

 

琅琊閣:這種事情很普遍,其實只是清潔打掃,但是搞到像是每人一套SOP似的。

A師兄:是的,有很多這類菩薩。 就說打掃好了,每一樓層都有個負責的菩薩,每個人的打掃方式和要求都不同,你罩子(眼睛)要放亮一點,不然就給你白眼、給你臉色、不停念叨。 當時覺得他們對芝麻綠豆的小事非常執著,感覺他們需要有一種存在感,覺得自己有重要性。 不過我有除掉自己的「性障」,對他們的話聽而不聞。

 

琅琊閣:除了清潔,您還做過什麽?

A師兄:做打掃是因為親教師師說,一個廁所很多人用,包括導師和明心菩薩,所以花同樣的時間,我打掃廁所的福德很大。 推廣組的情況好一點,就是發文宣。 但是只要人家不拿或是說反對我們的佛法,小隊長就說:這些人都沒福報,不要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 我覺得人家拿不拿跟福報有什麼關係?

 

琅琊閣:您說的這兩件事,聽起來好像不相干,其實都說明「福德」是正覺衡量一切人和事的準則,選擇義工要用「福德」計算成本效益,對待不接受正覺的人,用「沒有福德」貶低他們。 您有沒有遇過正常一點的「上位菩薩」?

A師兄:不是沒有好的「上位菩薩」,但是不多。 我聽到比較可怕的是,「上位菩薩」之間整天互相插刀,所以有組長告訴我不要強出頭,能力強都不要表現出來。 他自己是過來人,有能力又盡心做事,但是被嫉才的上位菩薩插了不知多少刀。

 

琅琊閣:比如是什麼樣的背後插刀?

A師兄:挨駡、被人指責、將你講的話扭曲成為另一個意思,然後到處幫你傳播。 有位菩薩被一個明心菩薩問說:「你憑什麼領軍公教人員的退休金? 」非常不尊重。

 

琅琊閣:前兩年開始,不是說可以直接舉報「上位菩薩」嗎? 沒有用嗎?

A師兄:如果有效,導師講經為何還要宣導要我們包容「上位菩薩」? 那不就證明這種舉報機制無效。 舉報最後一定變成政治鬥爭的工具。我們不知道「上位菩薩」的背景後台,舉報某些人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你可能會被人家說誹謗聖義僧、破和合僧。 這兩大重罪加諸在你身上,說真的,都嚇到沒膽了,有幾個人會舉報?

 

琅琊閣:基層學員謹小慎微,一般都很害怕正覺的「大小領導」。

A師兄:因為不平等。 義工本來應該是平等,我們不是收錢做事,但是正覺重用明心的人,他們有很大權力。 可是一個人「明心」,不等於管理能力強,不等於做人處事明理。 很多「上位菩薩」把大家當作下人和奴隸。 「上位菩薩」這種稱呼,聽起來就很階級化。 修行的人,不是應該更謙卑有禮嗎? 佛法不是說平等大悲嗎?

 

琅琊閣:有「上位」、「下位」兩個階級,就不可能平等,而且其中還有利益糾葛,不論怎麼強調四攝法、德行操守,都不會出效果。 我聽過正覺內部對「重用明心菩薩」有很多説法,比如說,明心的人因為已經明心了,不會那麼在意福德,會比較公平,所以重要職位要給明心的人。 不過久了,職位很明顯是一種回饋。

A師兄:從證量來看,他們比我們高,但是從世間法來看,大家是一樣的。 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為什麼明心才會被重用? 他們明心之後還要見性還要當親教師,不是要更多的福德嗎? 你說明心菩薩會比較公平,但是我看到的是,明心菩薩才最保護自己的權力,最怕培植福德的機會被搶走。

 

琅琊閣:您有感覺正覺裡面,「明心菩薩」完全是另一個層級的高高在上的人嗎?

A師兄:超過一半的明心菩薩都有氣焰,覺得自己是特殊的人,與眾不同,好像是「佛菩薩的特殊選民」,是再來的「久學菩薩」。很多明心菩薩,你迎面而來,跟他打招呼,點頭問訊,都完全當你不存在。尤其是師娘,很多次都是這樣「視而不見」,我蠻驚訝的,反而導師會比較客氣。

 

琅琊閣:師娘對某些人很熱情的,要看你是誰了。至於其他明心菩薩「無視」他人,也是正覺的文化,尤其是禮拜二聽經時段,你想禮貌一點都不行,因為你的禮貌會被視為攀緣,臺北講堂佈滿了眼,明心菩薩都不想被標籤為「愛攀緣」,在講堂外的私下場合,有些人還是不搭理人，有些人是另一副面孔,反差很大,大家好像有兩副面具似的。

 

三、懷疑的開始

琅琊閣: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正覺那些奇怪的地方?

A師兄:我最開始質疑是因為第一次報名禪三沒上。親教師說我智慧定力都夠,應該是福德不夠,只有導師才可以判斷我有沒有福德。但是我看到上禪三的同學定力、知見都不好,有人連拜佛都不會,有人還是經營葷食餐廳的。這些同學還都連續上禪三幾次,可是上過禪三他知見、定力、拜佛還是沒進步。所以,久了很多菩薩都心知肚明,禪三錄取跟捐錢有關係,有菩薩說他自己後來不想做義工了,因為其他人都做到「爆表」,他覺得根本沒有希望。

 

琅琊閣:您知道親教師說「福德不夠」指什麼嗎?

A師兄:親教師有暗示家庭環境好,就是福報好,就是有福德,所以我認為我沒問題。

 

琅琊閣:導師講經一直講要在正覺「累積福德」,您沒聽明白他的暗示嗎?

A師兄:是啊,他有説有人一個月才捐幾百,連來上課的水電費都不願負擔。還說很多次,我印象非常深刻。 但是,我最初完全不知道,福德不夠是說你捐給正覺的不夠,我認識一些菩薩,在正覺很久都沒聽懂「累積福德」就是要捐錢給正覺。而且你告訴我,到底要捐多少才叫夠? 我也不是沒有捐,可是誰知道要多少?

 

琅琊閣:導師禪三後經常說「在華南銀行存款才能在華南銀行提款」,意思是:你捐錢給其他慈善團體,或是用與金錢無關的方式説明眾人,都不是在「累積福德」。導師的譬喻,我記得當時聽了沒感覺,當然現在覺得這個說法很荒唐,就像您説的, 如果你要人家捐錢才能上禪三,就明說,在所有的宣傳單張上面說清楚你要人家起碼捐水電雜費才能考慮給你明心。 而且就像你說的,捐多少叫夠? 每個學員需要付出的金額都不一樣。

A師兄:是的,我們推廣的時候,跟人家說是免費上課的,也沒說「明心」要捐多少錢,可是導師的話,意思明明就是「不捐錢我不讓你上禪三」,那我們不是誤導人家嗎,不是妄語嗎? 這個為什麼不講清楚? 對我來說,佛法是無價的,如果要這樣秘密地用錢交換,還不如公開明說多少錢,這讓我開始懷疑。

 

琅琊閣:可是導師說很多人沒有捐錢,也可以上禪三啊! 您不接受這個說法嗎?

A師兄:我看到的是,那些沒有捐錢又可以上禪三的,要出賣自己的時間精力健康家庭。所以很多菩薩身體都不好。當然也有人是裙帶關係,比如親教師的家人,很明顯都會陸續明心,更明顯的是,這些明心菩薩的家人,有些法義爛到不得了,「明心」都是導師送的。

 

琅琊閣:我記得您跟我提過禪三后那些班級見道報告,令您感覺不好。為什麼?

A師兄:我聽過起碼7,8個見道報告,千篇一律,不斷重複要出錢出力。其他涉及密意,都不可以說。 每個人都是講自己怎麼拚命做義工。有的會分享一定要讀哪本經,比如說一定要導師的《楞伽經講記》。 我記得有位徐師兄。他擺明瞭炫富,見道報告為什麼非要提自己三千萬買房子給女兒? 這不是暗示福德就是用錢算的? 這種「暗示」讓我非常不舒服,因為會讓其他菩薩有強烈的自卑感。

 

琅琊閣:正覺本身就是用錢衡量福德,有錢就是福報好,當你的「明心」跟錢有關係,自然會在班級見道報告的時候說給大家聽。

A師兄: 所以感覺是故意在見道報告傳遞這個思想。徐師兄好像沒有提到修定,因為有認真拜佛的人會提的。 他還說要配合他信基督教的家人,哄著他們。 表面聽起來很合理,其實背後的問題是,正覺佔據我們的大量時間和金錢,所以很多家人會反對。 你家人進入正覺之後,你就失去這個人。

 

琅琊閣:明心菩薩的家人對正覺不滿,這在正覺確實有,只是當事人是自願的,所以勸不回來。

A師兄:整天強調福德讓大家有強烈的自卑心,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福報不夠。 另一個讓我反感和質疑的是:我們做的義工,很多都是徒勞無功、浪費時間的。 記得有一年我去幹部培訓大會,裡面我很記得有位林X仁老師,他當時代表翻譯組講話,但是你聽他講話,完全沒內容,對翻譯工作完全沒概念,我當時想這種人怎麼會去管翻譯組!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專案浪費大家很多時間精力,最後爛尾,沒有結果,也不給個解釋。 我聽說編譯組有個專案,搞了五年,最後說不出書了,大家當時做得很辛苦,熬夜趕工,很多人白天還要上班,所以最後都非常心灰意冷。 當初叫大家做事的時候,這些大菩薩要求很多很高,到了無疾而終的時候,隨便給個理由打發大家。

 

琅琊閣:正覺的「上位菩薩」說他們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所以你接受就好,沒有人認為有需要反省改進。 說到底,這個問題無解,職位是導師給的,導師不換人,有些人可以長期佔據一個職位,就算沒有做出事情,浪費大家時間,依然大權在握。正覺裡面這些小組(現在叫「部」)的組長,很多都是開國功臣、幾朝元老,親信心腹、皇親國戚、捐了百萬千萬的大金主,能力從來都不是導師的首要考量。

A師兄: 浪費大家的時間是正覺會內很嚴重的問題。學員的時間資源,正覺沒有資格隨便地、胡亂地、草率地去消耗浪費,完全不珍惜! 那種態度,就像你中彩票(台灣稱為「樂透」),白來了一筆錢,隨意亂花亂買一樣。這樣做是有因果的,這種態度很糟糕,完全不尊重我們。很多「上位菩薩」自己沒有專業能力,也不知道我們的背景和能力,沒有深思熟慮,沒有規劃,不懂人才管理! 而且越沒有能力的人,越不尊重大家。

 

琅琊閣:我們剛才討論了兩個質疑,第一個是什麼禪三要捐錢才能上,而且不說多少錢,第二個是管理不善,浪費大家的時間和資源。 還有哪些地方讓您覺得有問題?

A師兄:我很記得一個事情,我的親教師很會教書。當時講佈施,他說可以佈施「五蓋」給佛,教我們每天求佛菩薩,說這樣比較容易修除五蓋,清淨自己,可以快點明心見性。 他認為既然是佈施,罪業也可以佈施給佛。我當時覺得這種說法很奇怪,修除「五蓋」是靠自己。 佈施「五蓋」給佛? 這與基督教讓耶穌代世人受苦的說法有什麼差別? 信我者得永生,佈施「五蓋」給佛你就清淨了?

 

琅琊閣:「正覺佛法」有個很大的特色,就是非常依賴外力的救贖,不強調「自依止」,所以大家大事小事什麼都去求佛菩薩。

A師兄:還有一件我無法理解的事情,就是你參與什麼專案都告訴你要保密。 誇張到連正覺舉辦的教師研習營未使用到的公文和義工執事說明,都要全部回收。

 

琅琊閣:您覺得為什麼這麼秘密?

A師兄:因為正覺認為自己得罪太多人,害怕人家檢舉我們,向我們報復,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哪有時間管我們這個小團體? 就算報復,這種公文裡面有什麼可以被檢舉的內容?

琅琊閣:有些菩薩什麼都高度秘密,不是害怕被報復,是害怕被其他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工作會被搶走,福報泡湯。

 

四、流於形式的懺悔和持戒

琅琊閣:您對正覺的戒律或是大家持戒的方式有什麼感想?

A師兄:正覺的菩薩很在乎持戒的表相,比如正覺的文宣不可以丟隨便,說是損福德;書不可以放在蒲團上,是不敬。諷刺的是:我們對東西很在乎,但是對人和人的時間,不尊重不在乎。 這種持戒都是表面功夫,不是內心持戒。 我看到有學員只是吃個方便素,要當成重戒對眾懺。 不小心吃到,其實不算犯戒。 而且現在是不管什麼都要問老師算不算犯戒。

 

琅琊閣:基層的菩薩傾向輕戒當重戒懺悔,因為這樣比較安心。

A師兄:可是明心菩薩好像不是這樣。導師講經公開要求我們包容這些心性有問題的人,比如教學組重要成員謝X晴老師,這明明是偏袒的做法。為什麼謝X晴罵了這麼多人,敗壞風氣,但是不用公開悔? 所以只要你是導師的往世眷屬,你就不受戒律的限制了?

 

琅琊閣:進入內部後,我發現正覺的「持戒」就是在戒下面的人,那些大菩薩很少覺得自己的傲慢無禮是犯戒。

A師兄:在正覺,大家都生活在對戒律的恐懼中,這對修行沒有幫助,製造很多不必要困擾給大家。《梵網戒》裡面的很多戒律,根本不適合現代人守:不可以聽音樂,不可以下棋...... 持這種戒律,我們都沒有朋友沒有家人了,那要去度誰? 這跟出家沒有什麼沒分別? 這種持戒非常教條。

 

琅琊閣:正覺有說可以開緣,但根本問題是,正覺對戒律的理解很膚淺,所以才執著表相,甚至偏離持戒順應解脫、不害他人、利益他人的三個戒律的根本精神。懺悔呢? 我記得您跟我提過對懺悔的困惑。

A師兄:我看到有位助教老師不小心跌倒受傷,覺得受傷是因為自己罪孽深重,犯了戒,所以趕快去佛前懺悔。 很多菩薩都是這種邏輯。 我覺得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正覺學員,只要有病,馬上就認定與冤親債主有關,或者是自己犯戒,被護法神修理,迷信到無法想像!

 

琅琊閣:然後你想想《三乘菩薩》視頻裡面那些身穿缦衣的老師,他們敢公開告訴觀眾我們正覺菩薩是這樣看待生老病死嗎? 我進入正覺好長一段時間,才知道原來很多人都是用這種邏輯解讀自己的病痛和生活上的不順。這種邏輯叫「倒推因果」,以為自己看到一個現象,就可以解讀背後複雜的因果。 因果哪有這麼容易解讀? 只有佛才具備智慧和神通解讀因果,可見正覺對佛法的無知。 大家遇到生活問題病痛問題,不去客觀分析成因、自我反省,都是用這種單一思維「直綫歸因」,猜測臆想,怎麼可能妥善解決問題?

A師兄:這樣的懺悔和持戒流於形式,沒有反省到根本。 我還想說的是,正覺鼓勵大家去受戒,以前要求比較嚴格,最近開始有些班級半年之後,沒聽完戒就叫大家受菩薩戒,我不知道急什麼。 有一次導師講經突然冒出一句話:「你們都受了菩薩戒,上了賊船。」「上了賊船」這個譬喻好奇怪,而且導師的語調沾沾自喜,感覺輕浮,我開始狐疑,鼓勵大家受戒是不是為了讓我們被戒律綁住,變得更聽話?

琅琊閣:所有的儀式都製造歸屬感,宗教團體用戒律控制成員是常見現象。大家去受菩薩戒,其中一個原因是不受戒不能被錄取禪三,無法明心,但是從經論裡面可見,受戒跟證果其實沒有關係,阿含經裡面,很多人都是得了法眼淨才皈依佛的。

 

五、臺灣的宗教

琅琊閣:您覺得正覺的大陸學員,應該對臺灣的宗教有什麼基本的瞭解? 我覺得大家對臺灣文化和宗教團體不是太瞭解。

A師兄: 以我所知,慈善團體的,一般分為兩部分:1. 受薪的管理人員和 2. 不受薪的志工。 但是正覺全部都是免費勞工,大家大部分時間都是忙著做義工,很多人根本沒時間修行。

 

琅琊閣:全部是志工有什麼問題呢? 在正覺,大家覺得接受薪水是損耗福德。

A師兄:一個宗教團體的行政和管理階層,不一定需要是信眾信徒。 因為管理跟能力有關,與信仰證量無關。 但是在正覺,什麼都扯在一起,職位跟證量挂鉤,賞罰又不分明,才會管理這麼紊亂。

 

琅琊閣:其實有賞罰,但是都不對外公開理由。 導師一般不直接出面,會藉由董事長、理事長、教學組...... 的名義去革職查辦。 所以你看到推廣組蔡XX突然上臺,然後突然下臺,誰都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背後的政治操作和裙帶關係,只有核心的人才知道。

A師兄:我們在基層看不到這些事情。說白了,管理不透明就是在包庇掩蓋,而且不透明就不可能賞罰分明,沒有被監督,怎麼可能公正? 另外一個問題是,你知道嗎,臺灣很多宗教團體,最後都變成主事者的「家庭企業」,比如大甲鎮南宮,木柵指南宮... 都是這樣,正覺可能也會變成這樣。

 

琅琊閣:目前正覺的「家族企業」式操作主要是師娘的參與其中,另一面是用一種往世裙帶關係來操辦的,比如謝X晴就說是導師前世的女兒,張老師是前世的母親,還有很多前世的孩子、徒弟、老婆...... 財務方面呢? 您跟我提過很多次對財務的看法。

A師兄: 財務不透明。大家沒注意的是,我們看不見正覺寺的財務報表,也無法監督。 在臺灣,按宗教相關法律,只要正覺把錢轉移到正覺寺籌備處的名下,不需要對外公開運用的細節。 說到這裡,我很想說,我覺得正覺寺最後會是蚊子館,沒有任何用途。正覺寺目前所募款的15億應該全數退回給學員,尤其是目前的經濟大環境這麼爛。很多學員之前都過度捐獻給正覺,將來可能面臨很大的經濟壓力。 這些錢可不可以退回給大家?

 

琅琊閣:正覺財務組有大家的捐款記錄,要是可以退錢,對需要錢的同修是好事。

A師兄: 宗教團體建案不成的時候,可以退款給捐贈者。其實臺灣宗教團體很多很亂,民眾很迷信。 比如很多人都很喜歡找小宮廟的乩童問事情、醫病、求財求子求婚姻。 求成了,就會去還願。這些人還不是普通人,都是高學歷、外國留學的人。 宗教迷信思想是從小在臺灣文化養成的。 你去看看臺灣到處都是宮廟。很多人都喜歡建廟,但是因為不能做成一個大規模的財團法人,就把土地登記為「土地公」、「福德神」,所以臺灣早期最大的土地持有人是「土地公」和「福德正神」!

 

琅琊閣:最大土地持有人是「土地公」和「福德神」! 可見民眾的迷信程度! 很多大陸同修根本不知道臺灣的宗教迷信是多麼根深蒂固、無孔不入。

A師兄: 宗教不但深入生活,而且是企業化、商業化操作,因為已經企業化,所以大家往往不覺得正覺的做法很離譜、很怪。「宗教」在臺灣是最賺錢的企業,通過販賣看不見的福德和安慰,無本生利,小本謀暴利。

 

琅琊閣:我以前有個朋友,是某大企業的總經理,知道我在佛教團體學佛后,好奇地問:我們大老闆不明白,為什麼慈濟那些團體的義工不拿錢這麼拼命? 我們能不能激發出這種工作熱情? 我說:不可能。 佛教團體許諾的福利,像是往生淨土、升天受樂、快速開悟... ... 這些證明不了的東西,比實實在在的年終獎金還誘惑。 然後他坦白說:大老闆對慈濟有興趣,大概是太羡慕這種強力洗腦大法,可以讓員工為他死心塌地賣命。 生意人有時候比宗教人士坦白! 可是我最初進正覺,沒有覺得是這種迷信團體。

A師兄:臺灣有家上市公司的老闆篤信一貫道,要求所有幹部都必須加入,以表忠心,始有升遷機會。 所以也有大老闆學會這一套讓員工死心塌地的控制方式。

 

琅琊閣:說到一貫道,一貫道也有類似正覺的「密意」,好像叫做「天機」、「五字真言」,如果你洩露就會五雷轟頂。

A師兄:有一次我課後在禪淨班排蒲團,聽到有人在丟聖杯(擲茭),就很奇怪。 我問其他人,他們說導師說可以這樣請示佛。 我當時就很奇怪,這不是道教的做法嗎!

 

琅琊閣:很多老師、很多菩薩、還有導師自己,都是丟銅錢、擲茭「請示」佛菩薩的。 很多菩薩去「請示佛菩薩」不是問一次就夠了,是要問到他想要的答案,問不到預設答案,就換不同的方法問。更有意思的是,你在正覺的那些書籍和視頻裡面,永遠都不會聽到導師和親教師公開教大家去擲茭「請示佛菩薩」,他們自己知道說出來會被外界質疑。

A師兄: 按我所知道,這就是一個道教的習俗,但是按照道教的習俗,丟銅錢是請示鬼神的,用丟銅錢的方法請示佛菩薩或神明是很不尊重的。

 

琅琊閣:當我發現正覺的菩薩什麼事都問佛,我的質疑是,佛陀從來都沒有教導這種迷信的思維,而且出家人這麼做是違背戒律的。

A師兄: 親教師每堂課都教我們求佛菩薩,什麼事情都去求佛加持我們,好像什麼都可以借助外力解決,讓我覺得正覺是佛教與道教的結合體。可是,我們請示的對象到底是什麼? 誰能證明是佛菩薩不是鬼神呢?

 

琅琊閣:正覺菩薩認為,只有他們家裡的才是佛菩薩和護法神,別人求的都不是。 我想說的是,當你接觸過不同宗教團體,有比對參照,多瞭解不同宗教團體的風氣、文化、和管理模式,你對正覺的「免疫力」一定比較高,不會輕信正覺就是絕對正確,一頭栽進去出不來。

A師兄:是的,我以前會把正覺的一切當成最正統的佛教做法,後來發現正覺裡面採用道教的做法,然後我再去看外面的書籍和文章,想法開始改變,可是絕大部分正覺菩薩都不看不聽外面的說法,自我封閉。

 

六、掙扎的過程

琅琊閣:看到這些奇怪的事情后,您為什麼繼續留在正覺?

A師兄:為了明心,很多奇怪的事情我不會深究。生活已經很忙碌,也沒有時間深究。我後來還是繼續報禪三,因為我對「密意」很好奇,而且有人告訴我說,你的親教師是導師的「愛將」,只要他認為我可以的話,給我打勾,我被錄取的幾率很高,所以我就試試看。報名禪三前我有去小參,老師說我定力智慧都沒問題,但是他看不到我的福報,又推給導師。 結果也沒有被錄取。 這讓我非常確定肯定是福報——錢——的問題。 以前只是一個懷疑。

 

琅琊閣:很多人都有這個經歷,但是還是留下,繼續做義工,等說不定有一天就錄取了。 總之,沒有幾個人會在這個點離開。

A師兄:其實我們知道沒有希望,但是不願意面對,內心又會抱著一線希望。 可能有一天會抽到大獎,可以上禪三。 現在清醒了,覺得正覺的「密意」真的就像毒品,不知不覺就上癮了,可是這種「宗教毒品」,沒有可見的傷害,假如沒有人用力喚醒你,你可以一直沉迷下去。

 

琅琊閣:很多人甚至以為禪凈班畢業,第一次報名就可以上禪三。 然後都很失望,又搞不清楚正覺怎麼回事。

A師兄:我真的覺得基層的菩薩很可憐,被剝削時間。 我知道有菩薩去整地一年,每天去,曬成黑人,從早到晚,比農夫還辛苦。 他最後明心,靠的是做苦工。大家沒多少錢還要捐錢。 沒錢的都覺得自己福報不好,很自卑,拼命做義工。記得有一次,我聽子到一位菩薩非常認真地說:「報禪三女菩薩要留短髮,照相記得要穿缦衣,錄取機會才會高,女生不剪頭髮,表示你執著很深。」開悟跟這種表面功夫有什麼關係? 導師不是說大菩薩都長髮飄飄嗎? 很矛盾! 實際上,還是捐錢重要。 可是等我搞清楚這一層,我又耽誤了不知多少時間。

 

七、法上的質疑

琅琊閣:禪淨班我們覺得學到很多,後來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法讓你質疑的地方?

A師兄:剛開始覺得很多東西學,因為就是一張白紙。但是一年半兩年後,到了進階班,進階班的東西不停重複,用不同的角度重複同一個內容。像是正覺總持咒「百法明門」,我們知道一堆名詞,但是根本沒有內容,非常粗淺。 然後,導師講經也是在重複,原則上,他說法沒有深度和廣度。我去跟親教師小參,我問什麼都說跟「密意」有關,叫我上禪三再跟導師小參。 我懷疑他根本不知道答案,因為我問的都只是名詞定義的問題。 以前在禪淨班,老師說:「你現在是禪淨班,你問這個幹什麼?」拿官話來打發我。

 

琅琊閣:小參解答不了問題,是很多人都抱怨的事情。有些老師如果你問不是法義的問題,根本不回答。不過,大家覺得還是有學到法,還是有在累積福德,所以選擇接受,不然你可以去哪裡?

A師兄:我記得當時聽《佛藏經》和《不退轉法輪經》,沒有「如來藏」三個字,但是導師將「無所得」全部都用「轉依如來藏」解釋,而且不停重複。如果佛經真的要講如來藏,就直接用這三個字,為什麼用「空性」?「無所得」可以等於「轉依如來藏」嗎？

 

琅琊閣: 佛經裏面有些不同名詞的涵義確實一樣，但是如果要將兩個名詞等同，應該解釋爲什麽經論裏面用不同的名詞表達。「如來藏」與「空性」、「無所得」與「轉依如來藏」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您一直說，您覺得「轉依如來藏」這個說法不合理，爲什麽?

A師兄:因為我個人的理解是,證得般若智慧的當下,那個智慧已經可以斷除煩惱,不需要再去轉依什麼,因為那就已經是你的智慧。 如果還要轉依,那證悟當下就不是真的智慧。為什麼多此一舉,還要轉依? 還有,像是《真實如來藏》那本書,讀來讀去都是在重複幾個概念,比如第八識是真實有、離兩邊...... 。 很多人覺得這本書很厲害,但是我只覺得內容單調重複,沒有深妙的法義,然後我在想,為什麼每個人有「法喜」,我沒有? 我覺得在正覺,大家崇拜導師,自己製造幻覺,先入為主,覺得導師說什麼都對,寫什麼都很厲害。

 

琅琊閣:然後你一直問我斷我見的問題,這也是你一直以來的困惑,也是很多人的困惑。

A師兄:是的,從正覺大菩薩的行為,他們很明顯就沒斷我見。我去問親教師,親教師說他自己也問過導師,他說都是導師可憐這些「明心菩薩」,他們的「明心」是給的、送的。導師自己講經也說:人家報名十幾次,要給他上,有些上禪三十幾次,都不過,最後總要讓他「明心」。

「明心」是自證的智慧境界,是別人可以給你的嗎? 人家這樣給你,不是你自己證得的,你就覺得很滿意了,就肯定自己是不退轉的大菩薩了?  「送明心」的標準是什麼? 如果開悟可以直接送,為什麼佛菩薩這麼慈悲,不直接送給那些辛苦求法的人?

 

琅琊閣:我以前活在「正覺思維」裡面,深信導師的每一句話,我沒有明心之前不理解為什麼開悟之後還會退轉,可是正覺都有一個好像合理的解釋,然後我總以為得到「密意」之後我就會弄清楚。 您覺得正覺的修行方法——比如無相念佛拜佛——有效嗎? 很多人都覺得這個法門很殊勝。

A師兄:我學無相拜佛憶佛學得很快,因為之前有長期打坐的基礎,但是覺得跟打坐的效果沒有分別。 拜佛的時候,有些人做起身動作會頭暈,拜佛傷膝蓋和腰部,所以每次禪三他們準備很多葯,比如薩隆巴斯。那些老菩薩,有些因為年紀或身體狀況,無法拜佛,就以為自己是業障深重,或是被冤親債主障礙。佛法裡面這麼多法門,非要無相拜佛嗎? 如果無相拜佛這麼有效,為什麼有些「明心菩薩」的品格連普通人都不如?

 

琅琊閣:修定可以伏住煩惱,但是如果沒有正確的佛法知見做基礎,不懂觀行的道理,修定方向不對的話,出定還會有煩惱,對人格沒有説明,只不過是用修定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感覺煩惱減少。 而且正覺菩薩的定力真的很好嗎? 有好到具備定共戒嗎? 說到修定的境界,導師過去半年,刻意一直調自己的有見性、色陰盡等境界,您聽了不覺得很厲害嗎? 我們當初都覺得非常神奇!

A師兄:第一次聽到覺得很厲害。 第二次聽他形容見性的境界時我只覺得怪...... 佛性會有境界嗎? 我自己有一個認知:智慧是沒有境界的。 我自己以前打坐,也看到很多境界,但都不是智慧。 至於色陰盡的境界,聽到他解釋的當下, 我覺得不合理。他說色陰盡的境界就像突然停電,在一片漆黑中,一般人什麼都看不見,但是證得色陰盡的人,依然看得清楚,遠近分明,像紙中墨水,泡入水中拿出,如一層膜。 照字面來解釋色陰盡,不是應該是除盡色陰的境界嗎? 怎麼變成看到一堆色塵的境界?

琅琊閣:「色陰盡」的其中一種是暗中見物的境界,「在暗室內,見種種物,不殊白晝」。 你去讀一下《楞嚴經》色陰盡的上下文脈,根本沒有說「色陰盡」是三地菩薩的證境,連入地都不是。 上下文是在描述修定過程中需要突破的色陰境界,說證得「色陰盡」境界的人能「超越劫濁」,「超越劫濁」不是證果,不是入初地,導師自己硬要附會「色陰盡」是三地證量。 他的說法,可以看 《楞嚴經講記》第四冊91-114頁。

導師所說的「在暗室內,見種種物,不殊白晝」是進入「色陰盡」過程中的其中一種境界。 經文一再強調,如果你將這些境界當成是證「聖果」,就是「群邪」——就著魔了! 當然還有增上慢和大妄語的問題!

《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卷9:「又以此心研究澄徹精光不亂,忽於夜合,在暗室內見種種物不殊白晝,而暗室物亦不除滅,此名心細密澄其見所視洞幽。 暫得如是,非為聖證不作聖心,名善境界;若作聖解,即受群邪。 」

 

八、對導師的質疑

琅琊閣:上面主要談的是對法的質疑,對導師本人呢? 我覺得大部分學員不論看到什麼,都認為不是導師的錯,都是下面的錯?

A師兄:我們對導師的理解是親教師告訴我們的。換個角度說,正覺讓你看到什麼? 正覺是禁止大家看外面的消息,說全都不可信。 我一直有疑問,但是無法證實。前一年還是前兩年,突然宣佈不讓我們互相在LINE上傳法義的資訊,課堂上宣導說外界對正覺有不實指控,都不是事實,不要浪費時間去看,請大家專注在修學正法上。 正覺是個非常不透明的團體,我們真的瞭解正覺,瞭解導師嗎? 當我們連背後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只聽到一面之詞，我們憑什麼判斷誰有錯、誰應該負責,憑什麼說導師一定沒有過失?

 

琅琊閣:禁止用手機傳消息是正覺的「防疫」措施,我以前聽那些宣佈,根本不會去想背後發生了什麼,而且你可以去問誰? 可是既然看不到內部的事情,您為什麼對導師有想法?

A師兄:比如導師宣佈蓋正覺寺,他最初沒有說是蓋給大陸同修的,是為大家修學枯木禪蓋的,地也買好了,還會規劃一個墓園,會員往生後可以葬在那邊。 我覺得既然有祖師堂,為什麼要蓋正覺寺? 後來又改變說法,說給大家開闢福田的機會,然後說蓋正覺寺缺15億,最後還說是為大陸同修蓋,而且還要讓正覺寺成為臺灣第三大佛教觀光勝地。 他自己說這會是「豐功偉業」!

我當時想:一個三地菩薩為什麼說出「豐功偉業」這種話? 難怪下面的人這麼喜歡做業績! 已經斷我見的三地菩薩,怎麼會有這種觀念? 這明明是世間凡夫的觀念。我聽到導師說「豐功偉業」和「開闢福田」的時候,我不停問佛菩薩,這是怎麼回事? 臺灣的四大山頭都搞門面,蓋大廟,做善事,正覺好像不是如此,所以當初我被吸引,但是現在有祖師堂,又要蓋正覺寺,其實已經往四大山頭的方向走。

 

琅琊閣:大家覺得是導師「開闢福田」是為我們著想,讓我們有大福德。

A師兄:這不是福德,是浪費錢。這些錢完全可以説明其他眾生。如果是為大陸同修,在大陸蓋寺廟就好了,為什麼要在臺灣蓋? 這樣才是為大陸同修考慮。我對「開闢福田」這幾個字非常不以為然。 我認為福德是通過説明真正有需要的人而獲得,跟開悟沒有直接因果關係。 福田為什麼需要某人「開闢」給我們? 佛陀有這樣講嗎? 導師不是說出家人,沒有人供養,也可以證果。 那他們沒有福德為什麼可以成為阿羅漢? 我記得親教師講的經典故事,裡面的人都是用很卑賤的東西供養佛陀,一樣有大福德,未來一樣可以證果。

 

琅琊閣:正覺的解釋是,大乘法的見道需要很大的福德支撐。聽起來有福德才有證量很合理。 您為什麼不接受導師對福德的看法?

A師兄:福德怎麼可以跟金錢挂鉤? 佛經裡面真的有這麼說嗎? 佛陀哪裡有說需要福德才能證果?

 

琅琊閣:佛法裡面「福慧雙修」的意思,不是說你沒有福德就沒有智慧,是要兩者並修才能成佛,菩薩修福德的目的主要是利益他人。 我知道很多菩薩對蕭平實導師去年突然要求學員在大選投票給韓XX感到不滿,您當時有什麼想法?

A師兄:我第一個問題是:導師這樣做有斷我見嗎? 宗教為什麼要扯上政治? 導師那時說話很迂回,明明就是要大家投給韓XX,要到第二次,等有人反應聽不懂,才肯明說？如果導師要我們投票是為了正法,那為什麼最初要含糊其辭呢? 一次說清楚不就好了? 正覺的菩薩沒看你的文章,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導師在親教師會議上,還預言韓XX會贏。

導師要我們選誰,就直接說,他分開幾次說,是不是一開始沒想好,怕承擔責任? 是不是被你寫出幕後的預言,有壓力才被迫公開挺韓? 蕭導師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他在親教師會議的預言? 他的預言錯得這麼離譜,現在要怎麼打圓場? 從這件事,我就覺得導師說法,不盡不實,不是一個坦白誠實的人,刻意隱瞞基層的學員。

 

琅琊閣:說話迂回隱晦,是正覺的「門風」,迂回才可以不得罪人,讓你自己意會猜測,你理解錯了,是你有問題,他不用負責。 正覺不是隱瞞基層而已,明心菩薩甚至親教師,消息不靈通的一樣被隱瞞,隱瞞的內容不一樣而已。

A師兄:這是不直心! 比如導師講經說:「《成唯識論》是我寫的,僅自己讀的懂,目前全世界都沒有學者讀的懂,只有我讀的懂」,導師為什麼不直接說他就是玄奘轉世? 為什麼不坦白一點? 我有一位親教師,上課是直接說導師是哪些大菩薩再世,其他親教師跟導師一樣語調含糊,要我們猜謎語。不是說「直心」才能明心嗎? 後來我的親教師解釋說:「直心」是乖乖聽話。 非常扭曲!

 

琅琊閣:我們對導師的信任和崇拜,可以說將導師當成神聖不可批判、當成佛陀在地球的代表來看待。 比如導師說他自己是玄奘,下面就認定那是真相,導師的選舉預言失准,下面就相信那是導師不得已,但是一聽到外面的人批評,就說是人身攻擊,是誹謗導師。

A師兄:大家都覺得導師很無辜,很辛苦,很慈悲,因為親教師一直告訴我們導師多麽慈悲偉大。之前導師講經一直在說,做菩薩就是要被人家罵、唾棄、侮辱。如果他習慣了,為什麼要一直提? 如果真的斷我見不會覺得有一個「我」被侮辱? 導師和整個正覺都喜歡將自己塑造、想像為受害者,打悲情牌,這是臺灣政壇很常見的博同情手段。導師說他為了大家一直趕稿寫書,他講經的書,都是編譯組聽寫、打字、校對,他真的有這麼辛苦嗎? 編譯組組長好像比較辛苦吧! 真正被累死的早就往生了。正覺裡面,大家寫書是為了自己培植福德,趕快成佛,正覺的老師菩薩們不都是這麼想,才會這麼拼命嗎? 好像寫了一個東西出來就功德無量,然後開始互相讚歎!

 

琅琊閣:這樣計較「福德」,已經背離了佛法最核心的「無所得」教導。

A師兄:從我個人的社會經驗和工作經驗來說,愛標榜自己的產品是「全世界最好」那種人,都是所謂的「超級業務員」。 有實力的人,有實質的產品,不需要用「全世界最好」來吹噓,事實會説明一切。

 

琅琊閣:可是大家都覺得導師不是故意吹噓,是慈悲,要用這個方法「起信」。

A師兄:這裡面有一個盲點。慈悲不是表面的形象吧? 形象誰不會做? 「起信」就可以不擇手段嗎? 真正慈悲的話,為什麼很多老菩薩辛苦做義工換「明心」,搞到有人猝死? 為什麼正覺從來都沒有為下面的人考慮? 宋X國老師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們與導師的距離很遠,兩個不同階級的人,怎麼去判斷? 我們真的了解導師嗎?

我在職場接觸過的「超級業務員」,都是這種表面很可親的人格,讓你很喜歡他、很相信他,他們懂得討好客戶,有技巧地抬高自己,推銷產品的技巧超厲害,擅長語言藝術。「超級業務員」都很喜歡私底下給你好處給你優惠,讓你覺得他對你特別優待、特別照顧,好像他對你另眼相看。 這都是超級超級業務員的人格特徵和推銷手段。 所以,我後來突然發現,正覺整個團體很像一個傳銷機構,複製概念,培植下線,只是我們傳銷的產品是開悟和福德,賺取的不是金錢,是虛無缥缈的「福德」!

 

琅琊閣:確實如您説的,導師很喜歡主動「給好處」,比如他對很多人都說過:我下次禪三錄取你,我會給你明心,我會將你的見道報告在《我的菩提路》發表,我給你這個職位,我給你親教師做,你是我往世的姐姐、徒弟...... 。 我第一次聽他說這種話,感覺並不好,有刻意籠絡的感覺,他以為我要的是他給我一個東西,後來我發現這是他慣用的「套路」,他說話聽起來很溫和柔軟,但他不是想要跟你坦誠對話互動,解決問題。 你有一次突然跟我提起,你發現《我的菩提路》就是正覺的「明心產品目錄」,我那時早就忘記這本書了。

A師兄:那本書我看了第一冊就看不下去，就像是基督教的「見證分享大會」,但是用的是書本形式。 他在販賣大家的明心經歷,吸引更多人來追求這個東西。後來,看你的文章才知道,有些人都離開了,還被放在那本書裡面展銷。

 

琅琊閣:以前生活在「正覺思維」的時候,根本不會懷疑到這一層。

A師兄:還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說,因為令我很反感。 《法華經講記》為什麼要印這麼多冊? 內容不斷重複,每一本都重複同樣內容無數次。為什麼不像在大陸出版那樣,編輯過、刪除重複的內容? 這是在逼我們買很多書,是在賺錢。

 

琅琊閣:這個問題我問過,上面的回復是,要盡可能原汁原味的出版。因為這是三地菩薩講法,不管重複多少次那些毫無意義的話,也一字不刪。而且字體要放很大,好像所有讀書的都是七老八十眼睛老花的。導師說:留白很少,字這麼多,已經賣得很便宜。

A師兄:既然要原汁原味,為什麼不直接放錄音或視頻在網絡上免費分享? 那不是更原汁原味嗎? 蕭導師經常說,他每年從正智出版社捐錢給正覺同修會,其實那都是從我們身上賺的錢。 正覺的書都是黑白文字,沒有圖檔,封面設計和排版都是義工免費做的,成本很低,所以賺不少。 說白了,就是在學員身上滾錢。

 

琅琊閣:關於這次疫情,一直有學員跟我說起對正覺的處理方式都有疑問,您也跟我提起過您的質疑。

A師兄:導師一直暗示自己有神通,比如暗示自己是玄奘和大慧宗杲,可是他有預知疫情會發生嗎? 正覺在疫情期間,一個月一個月地延後開課時間,其他道場和團體,有些一延就幾個月,甚至一下就停課到7月才複課。導師如果可以看到未來,為什麼看不到疫情何時結束? 他的神通在哪裡?

 

琅琊閣:導師的「神通」預測的都是不可檢驗的事情,比如你看不到的過去和非常遙遠的未來,眼前的事情他哪一件預測準確了？

A師兄:其實正覺內部最初不太想停課,後來太嚴重了,無法不停。我記得最初還叫大家戴口罩上課,後來學校都停課了,只能遵循教育部的宣佈。我們的學員中老年居多,比學生感染患病的風險高很多,應該為他們的健康著想。如果正覺真的希望開課安撫學員,其他道場一早開始網上共修,正覺為什麼不可以?

 

琅琊閣:總結上面所説,您後來放棄學法,是對正覺佛法的實質、導師本人、制度等都有疑問?

A師兄:是的,問題太多了,而且,我真的沒有看到「證量」,明心菩薩沒有同理心,沒有斷我見,階級觀念很嚴重,煩惱粗重,欠缺基本尊重,處理事情無知又傲慢,整個團體都「病態」。 這種明心要來有什麼用? 我後來已經很確定就是要用錢用命換明心,意義在哪裡? 就是一種交易。 大家執著,是因為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就像我曾經以為就差一步就可以錄取禪三,其實還差十萬步。

 

九、正覺的傷害

琅琊閣:上面已經提到很多傷害:沒錢還要捐錢,健康受損,心理上的自卑感,思維上的迷信等等。 我知道您已經不是一個很在乎明心的人,但是您還是會報禪三,會去做義工。正覺對您個人的生活有什麼影響? 我想大家瞭解一下,一個不是那麼拼命的正覺菩薩的感受。

A師兄:因為想明心,一直做義工,我後來就不太理朋友,幾年都不跟他們出去旅遊,所以最後好朋友都不找我。 我還放棄自己的事業規劃。 不是我一個而已,很多菩薩進了正覺都開始孤立自己,而且是「斷六親」程度的孤立。

 

琅琊閣:想明心的話一定要投入很多,時間就這麼多,上課、聽經、做義工...... 你還剩下多少給家人?

A師兄:另一層問題是心態上對家人的疏離。我聽很多正覺菩薩說,法眷屬比自己家人重要,都説對家人盡責任就好,他們覺得只要家人不來正覺學法,就是沒有福報,寧願去度其他人。家人就這一輩子,護持正法比什麼都重要。

 

琅琊閣:其實這是把「眷屬欲」美化,將對「血親」的執著轉移到對「法眷屬」的執著,大家看不清這種「法眷屬」的本質是與「我執」相應,尤其是當「正覺思維」慣性用「救護衆生」將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 菩薩是平等攝受眾生的,正覺已經把人分成「信我者」與「不信我者」,所以必然出現這種「分別心」。

A師兄:分別心到處都是,所以養成大家心理上的自卑感。很多老菩薩在正覺十幾年,覺得自己無法開悟。 此外,大家以正覺為家,沒有正覺生活就沒有生活目標,這次疫情我碰到幾個菩薩都說自己不上課不做義工,不知道怎麼過日子,可以看到他們的焦慮和依賴。其實大家應該趁這段時間多跟家人相處。

 

琅琊閣:這是心理上培養對正覺的強烈依賴,讓大家相信自己是沒有正覺無處學法的無助小孩。

A師兄:現在跳出來看,我們大部分的時間不是真的學法,是幫正覺擴大組織、增加財力。正覺的法其實很粗淺。但是被「想開悟、來正覺」綁架,被整個正覺教團與其法義洗腦,比如福報要用金錢衡量這個説法,你在正覺覺得理所當然,沒有人去懷疑。 我反省自己的時候發現,盲目是因為我自己執著明心,所以被貪念牢牢綁架,沒發現自己的行為舉止與思考邏輯被洗腦。

 

琅琊閣:您的意思是我們是被剝削的對象,但是其實沒有學到有實質的佛法,反而對開悟對福德產生執著,因此失去理智,變得盲目。

A師兄:是的。而且正覺將大家變成一種很畸形的人格。那些善良的菩薩,大多在基層。 我見過很善良的「明心菩薩」都受到排擠。最難以置信的是,排擠他們的人,就是大家覺得很莊嚴的「大菩薩」, 很多人表裡不一,每個人都小心翼翼。

 

琅琊閣:正覺裡面很多壓抑,很多恐懼。你在正覺不知道該相信誰好,說話必須格外小心,不然就會被其他人拿來大做文章。您說的表裡不一,反差大到讓很多菩薩最後失去對人的信任,也失去對佛教團體的信任。

A師兄:有些菩薩覺得進入正覺我們多了一個大家庭,可是其實因為正覺的風氣,彼此的關係很脆弱。 比如,很多人是朋友介紹進去的,最後反而因為正覺,朋友之間的關係出現裂痕。 聽說有菩薩拉了自己的朋友進正覺,結果這個初學的朋友,因為捐錢明心了,大家的關係因為階級就變質了。另一種情況是,你跟親友一起進正覺,你說了一些懷疑正覺的話,而你親友無法容忍,覺得你心性不好,信力不夠,沒福報,大家最後無法溝通,從此斷交。

 

琅琊閣:大家已經將正覺變成自己的核心「身份認同」,無法容忍其他人質疑半句。就算你批評很小的事情,都會被警告說:你是破和合僧,你是誹謗導師。

A師兄: 我覺得我們跟正覺的關係,很像「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加害者與被害者。我們是受害者,為了明心,疏離家人、放棄事業、失去朋友、不斷為正覺賣命,但是到頭來,我們竟然以為是正覺對我們好,是正覺給我們福報,竟然離不開這個壓榨我們的團體，竟然為這個團體不斷找借口。

 

琅琊閣:您上面提到,我們進入正覺後,行為舉止思想都被定型、被洗腦。

A師兄:最近我朋友説,之前我跟他們聚會都心不在焉,因為我一直在憶佛,沒有在聽人家講話。 我定力或許有進步,可是我現在出來了,對比以前在正覺那幾年,覺得當時思維很封閉,反應遲鈍,對其他事物失去興趣,所以我朋友都說我當時好像智力退化。

 

琅琊閣:我自己也曾經如此。當時有人很委婉地提醒我不要獨沽一味,我根本聽不懂他的意思。 我們在正覺,以為拿著正覺的法可以解釋一切,以為外面的人什麼都不懂,以為其他知識都不重要,其實到頭來最無知的是我們自己。

A師兄:我的同事之前就說我一向都很理智,怎麼連這種團體都看不清? 最近我重新參加小學同學會的年度聚會,我的學長說:「你之前為什麼都不出現? 你去打禪? 哪有打個禪還要報名還要篩選的? 不是誰都可以去的嗎? 」我以前會覺得是他不理解,但是現在我突然發現,從正常人的角度來看,正覺的事情是多麼不正常。

琅琊閣:這裡有個思維誤區需要點出來。我們當初都以為,以自己的知識水準,不會那麼愚蠢,不會判斷錯誤。 其實我們太低估佛法的專業度,就算你學歷再高、社會經驗再豐富,要辨識蕭導師似是而非的佛法,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十、網上的批評

琅琊閣:您有看過釋惟護法師的《我的菩提路》文章,很多人對他的故事半信半疑,認為是一面之詞,您覺得呢?

A師兄:我不認識釋惟護法師,但是他文章裡面提出的問題,我的確有看到或是聽說,比如一定要大家在正覺皈依受戒,這是很奇怪的做法! 釋惟護法師的事情,基層基本上都不知道,導師講經帶過這個話題的時候,沒有說是哪個人,只是說對岸弘法不順利,為什麼要隱瞞釋惟護的事情? 文章裡面提到正覺要買房子給惟護師,這是用我們的錢,不需要對大家解釋澄清嗎?

 

琅琊閣:那您當初看《正覺的反思》前三篇有什麼想法?

A師兄:你說《壇經註解》是借惟護師名字出書,我一點都不驚訝。比如《空行母》這本書,很多菩薩都非常不滿,明明是很多人出力,共同翻譯的書,但是作者只有一位,而且是特定被捧的那一位,書裡面對其他參與的人,連一句致謝都沒有。如果正覺不遵守著作權法,也不尊重參與者,那其他的法律,包括出世間法的戒律,正覺會遵守嗎?

 

琅琊閣: 這種事情都可以用「為了護持正法」作為解釋。 我最初聽大家抱怨《空行母》只用某人作為作者的時候,完全無感,因為這類事情太多了。  《空行母》這本書,正覺故意要凸顯某人,忽略其他參與的菩薩;但是往往文章書籍真正的作者、插畫者、編輯者..... 反而不許出名字。回到網路的批評,您去年一直有看知乎上面琅琊閣的文章,然後您跟我說,好像每次您的親教師上課都針對我的文章辨析?

A師兄:每一次琅琊閣發表一篇法義辨正我們上課老師就會強調導師是玄奘再來,而且會針對同樣的內容重複說正覺的定義,比如沒有福德不能明心,比如說突然強調第八識可以了眾生心行,都是你寫完了,我就聽到上課在講,最初以為是巧合,後來一次又一次,就發現不是巧合。

 

琅琊閣:正覺內部有一個小組專門搜集我所有的文章,派出一批人寫評論,而且是看到他們覺得可抓住把柄的東西,就拿去報告導師,有時候做的很明顯,隔天聽經導師就針對我寫的一個評論說一堆話,但是底下的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所以我知道有一組親教師小組在課堂上做防疫工作。 您的親教師有說明是針對我的文章所說嗎?

A師兄: 有提到最近有部落客寫評論正覺法義的文章,說以後會出書破斥。但是他們突然強調正覺某條法義沒錯的時候,都沒有提過琅琊閣的事情。如果正覺的佛法這麼厲害,為什麼要禁止大家讀外面的批評和辨正? 禁止閱讀是很心虛,很缺乏自信的表現。

 

琅琊閣:師兄,您還沒有深入正覺內部,為什麼您相信釋惟護或是我文章裡面所寫的內容? 很多正覺菩薩堅持他們看不到的就不存在。

A師兄: 我在正覺臺北講堂修學多年,看到很多類似的現象,而且我相信不是我只有一個人對你的文章有共鳴。有些菩薩不敢違反會規,什麼都不敢看,但是我不認為戒律可以拿來禁止大家去看反對或批評的文章。「看不到的就不存在」，正覺說的事情我們親眼看到了嗎? 當然有很多菩薩,不管你給他看什麼,他都會幫導師和正覺找藉口,一股腦兒否定別人的批評。我的質疑是: 一個不透明、又喜歡隱瞞掩蓋事情的團體,有什麼誠信度可言?

 

琅琊閣:很多學員認為文章都是針對事相上的問題,無憑無據,導師管不了這麼多人,有問題是必然的,不能怪責導師。

A師兄:下面的人出錯,只有兩個原因:1. 制度有問題,2. 管理有問題。 導師跨兩邊,制度是他建立的,有權力管理者都是他選出來的,沒有幾個人敢違背他,所以一定是上行下效。 如果只是出了一個兩個敗類,那可以說他無辜,可是明明大多數人都是這種思維,都是這麼做事。 當全部人都是同一種單一思維,他們能看到什麼問題呢,又怎麼反省? 正覺教大家不要攀緣,也不許看外面的書籍資訊,所以聽話的人就活在正覺那個小世界。 看到問題的人一定是異類,結果就是「劣幣驅逐良幣」。

 

琅琊閣:大部分人都不想知道這些負面的事情、他們覺得與法義的正確無關,無傷大雅,瑕不掩瑜。

A師兄:是的,他們都認為是事相上的事情,跟法義無關。這也是被洗腦的結果。導師曾經講經說他「洗腦」我們,而且不止一次。每次他講經問一個關於「如來藏」的問題,大家就一起答:「如來藏!」然後他很自滿的說:「你們都被我洗腦了! 」他跟我以前有個老闆很像,也是這種「超級業務員」人格,佔了客人便宜之後就會禁不住在人間面前「竊喜」,脫口而出。蕭導師非常清楚他洗腦大家很成功! 正覺的洗腦模式,讓我想起金庸小說《笑傲江湖》中葵花寶典第一頁的「欲練神功,引刀自宮」。為了得到密意,你必須「引刀自宮」,閹割自己獨立的想法和人格。

 

琅琊閣:您覺得我們為了獲得密意,在哪些方便無意識的「引刀自宮」?

A師兄:你要否定自己的思考能力判斷能力,思維要跟正覺意識形態全面看齊;你不可以對正覺和蕭導師有疑,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見;你要接受正覺裡面一切不合理、不道德的做法;你要相信蕭導師對經論的解讀是唯一正確唯一可靠,相信自己沒有證量所以無法判斷法義的對錯;你要相信只有正覺的「法眷屬」才是我們今世和未來世的依靠。。。

 

琅琊閣:您說的「超級業務員」人格,我好像遇見過,可是從未深究。可是我相信正覺的菩薩,根本沒有能力懷疑導師的人格,大家覺得心裡起一個對導師不敬的念頭都需要去懺悔!

A師兄: 當你崇拜導師到極點,相信他是玄奘再來,你不可能冷靜客觀地看待分析他的言行,思考他的行為言論是不是合理,更不用說從批判的角度去審視他。 我從很多件事看到,導師其實守不住秘密,正覺一直強調要善護「密意」,但是他自己講經的時候很喜歡用機鋒,這其實也是「超級業務員」的人格特徵——愛表現,要人家知道他最厲害。

 

琅琊閣:您覺得他對網路的批評,應該如何回應?

A師兄:蕭導師至少應該出面說明,而不是輕描淡寫地說琅琊閣所寫之事相多數非真,所以不予回應。 畢竟所有正覺同修會的學人是以講堂為家,為講堂掏心掏肺、出錢出力,對於在精神與體力上真的是心力交瘁的我們,於情於理,不是應該給大家一個清楚的交代嗎?

 

琅琊閣:正覺會用各種藉口拒絕交代內部的運作,即使山西大同醜聞都沒有交代具體的細節。

A師兄:導師每次都說他已經習慣被誹謗,所以不回應。這種說辭一邊暗示外面的批評都是胡說八道,同時一筆帶過具體發生的事情,很典型的「政治語言」。 我覺得他隱瞞了這麼多事情,怎麼交代清楚? 會牽連多少大菩薩? 會洩露正覺內部多少不可告人的黑幕? 法難那麼多次了, 哪一次有修正過? 每次都是別人不對,別人退轉,別人沒福德,他自己永遠是對的。 導師的話,說得很好聽、很漂亮、很有技巧,但是從他的行為來看,他不是謙虛的人,比如舍利子事件,他用幾句話淡化事情,我當時看不到真正的反省和悔意。

 

琅琊閣:其實很多人都給過導師建議,內部的人、基層的學員,根本無用。 幾乎所有質疑正覺的人,最初都以為蕭平實導師沒有責任,直到他將大家真誠的諫言一句話就否定掉,不當一回事,連讀都不想讀,或是做些門面功夫敷衍過去。 最可悲的是,看到問題的絕對不是一個人兩個人,但是大部分「既得利益者」從來都不打算追究真相,不想當「醜人」,只想保護自己的利益,當乖乖牌。 然後竟然還有人私訊我說:為什麼你不跟導師勸谏!

A師兄:制度是導師建立的,這麼多年已經僵化,沒得改,有人說,導師被下面的人架空,其實他是被自己建立的制度綁架。 真要改,從制度來說,正覺的基層才是它的「根本」,但是基層被蒙蔽,被洗腦,無法覺醒,所以正覺沒有糾正自己的壓力。臺灣人一直被「外族」統治——荷蘭,滿清,日本,國X黨——崇拜權威又奴性,習慣活在討好他人的心態裡面。 正覺就是台灣社會的縮影。

 

十一、自我反省

琅琊閣:您跟我之前的對話裡面,很多次提到正覺的「因果」。

A師兄:對,大家在正覺整天都說因果,但是從來不反省正覺自己的因果。剝削浪費大家的時間金錢,要承擔因果。正覺的法義有錯又不糾正,也有因果。很多菩薩,拼明心見性,傷害健康,提早往生,難道沒有因果? 正覺的人都是用一種「唯我獨尊」的態度對待其他人,當你抱著這種心態去做事待人,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事、做好人,實質上傷害了很多人! 這樣下去到底會產生什麼樣的不良後果和惡業? 如果你不質疑不查證,你會不會變成共犯而不自知? 這裡面的共業又是什麼?

 

琅琊閣:我一直反省,雖然我不是故意成為「共犯」,但是我覺得每個人應該用自己的大腦思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做錯了就承認和補救。

A師兄:我也一直反省為什麼這麼容易被正覺綁架我的生活。我們自己有貪念,有執著,比如這麼執著明心,在正覺,你會覺得對真理執著是很偉大的事情,這是把貪欲用佛法合理化,這樣學法,越學反而離真理越遙遠 。另一個心理因素是,很多菩薩確實是在找慰藉,找精神寄託,但是太盲目,所以迷失在正覺提供的安慰裡面。

 

琅琊閣:正覺不知道「善法欲」和對善法的執著,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大家看不清自己明心的執著是植根於我執,所以追求明心見性時,無法脫離煩惱,無法與解脫相應。為什麼您不害怕公開討論正覺問題是誹謗三地菩薩,誹謗正法? 大家都不敢批評,怕有罪業。

A師兄: 就事論事,說出不合理的情況,有何不可? 為什麼不可以質疑蕭導師有過失? 佛陀不是一樣度那些不信他的人,一樣度抹黑他的外道,正覺的氣量為什麼如此狹小? 如果任何人標榜自己是幾地菩薩就可以禁止他人質疑,但是自己可以為所欲為,隨意批評他人,自己永遠正確有理,這豈不是雙重標準?

 

琅琊閣:很多人覺得無法跟正覺切割,切割心裡會很難過很失落很沮喪,正覺神話幻滅後,不知何去何從。 您有沒有這種幻滅帶來的負面情緒?

A師兄: 在正覺,我們越學越沒有獨立人格,越學越依賴執著。很多學員覺得一旦離開正覺沒有地方可以學法,彷徨無助,其實這是正覺灌輸給我們的觀念。佛陀的經典一直都在,你可以自己讀,外面有很多的資料庫和書籍。佛法海闊天空,不要畫地自限,佛陀沒有教我們局限自己。當我開始脫離正覺,丟掉以前學的那些東西,我發覺我對佛法的理解更寬廣,心胸也更寬大,不用再每天活在說錯話就犯戒和下地獄的恐懼之中,也不用再浪費生命做沒有意義的義工執事。

 

琅琊閣:面對真相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因為要面對的是我們自己的無知和錯誤,您有這種掙扎嗎?

A師兄:幻覺當然美麗,真相往往就是殘酷的。其實佛陀一直教我們面對真相,打破固有的觀念和成見。如果真的是追求真理,就勇敢面對痛苦,不要害怕,不要逃避,不要那麼愛面子,沒有錯誤和挫折,怎麼會成長? 我一直堅信,如果不成長,我每一世都會再犯同一個錯,這也是一種「輪迴」。

 

琅琊閣:最後,您想給正覺同修什麼建議嗎?

A師兄:我希望大家都發聲,分享自己的經歷,正覺的最大問題是制度不透明,透明公開是唯一能夠促使正覺自我反省的方法。我理解多數人因為恐懼與懦弱,面對這種事情會選擇沉默,不願意發聲吶喊,也不想嘗試改變,非常害怕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其實選擇沉默和維持現狀,你失去的會更多,比如失去嶄新的未來、全新的自由。

 

琅琊閣:您分享的內容,很多我都沒有深思過。非常感謝! 希望有更多人說出他們的「正覺故事」!

 

2020年5月10日首發于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