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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覺同修會傳授的佛法,其中一個最離譜的錯誤,就是對中觀的錯解,比如以為「八不中道」和「空性」這些名詞形容的是如來藏(阿賴耶識)的性質。

由於中觀體系的「空」比較抽象,這篇文章先討論中觀系裡面「空」的正確意涵,再解釋正覺的錯謬。

佛教裡面說的「空」,聽著簡單,其實背後的哲理抽象,所以經常被誤解。

為什麼一般人都誤會「空」的意思?

常人的思維裡面,任何東西不是有就是沒有,不是存在就是不存在。 所以一說萬法皆空,馬上就以為是否定存在那一面。

正覺也一樣,以為五蘊十八界斷滅了就是空無,這都是不懂佛法的人看著文字表面的意思臆想的結果。

我從正覺得到的教訓是:佛法的名詞和概念,切忌望文生義,或是用世俗思維去簡化臆想。

 

理解「空」之前,必須明白「自性」

「空」這個佛法名詞,是大乘佛法中觀系的核心思想,有三個不盡相同的語意。 理解「空」,必須先正確理解中觀如何界定「自性」。

中觀思想,從來都沒有說我們感知的現象是不存在的。

但是現象都是不斷變動的,而且是與其他現象互相依賴存在的。 凡夫天生有種錯覺,總是以為現象裡面有一個恒常不變的個體,中觀稱為「自性」。

「空」的第一種意思,是沒有、無的意思。 現象存在,但是其中沒有「實有、獨立、不變」的「自性」。

這個被否定的「自性」有三個特質:

從時間上來說,有自性的東西,是常住的。

從空間來說,有自性的東西與其他東西獨立,界限分明。

從關係上來說,它不需要其他事物為條件,自然存在。

為什麼要否定「自性」? 因為執著自性,就會產生錯誤的分別,生起渴愛、苦受樂受,輪回造業,無法解脫。

 

為什麼凡夫總是覺得有「自性」?

我們從小學習的語言,就是要把事物用名字分類,我們學習科學,一貫分析實驗的方法,也都是先分類界定,然後開始研究事物之間關係。

在科學裡面,一切東西都是由原子、分子組合而成的。 這些組合元素,不管你分析到多微細的狀態,我們都感覺它好像是固定的、不滅的、獨立存在的。

又比如我們看待一個人,也自然會覺得他有一個核心的獨立人格存在。

又比如一棵樹,我們命名的時候,自然會把樹和其他一切切割,將樹看作一個獨立的個體。

事實上,這種認知從科學的角度來說,也是錯的。

人是一堆不斷變化的物質、情緒、認知的個體。 而且沒空氣和食物就死了,何來穩定性、獨立性、和恒常性?

樹需要二氧化碳、陽光和水,沒有外界的環境,怎麼存活? 如果要細分下去,一棵樹的本質是什麼? 樹葉? 樹根? 樹幹?

說到底,所有現象都是一個組合出來的「聚集體」,都沒辦法獨立存在。

至於分子、原子、甚至最小的粒子也都是變動的。

從現代物理學,尤其是量子物理學來說,波粒二象性和雙縫實驗證明一個粒子可能是粒子,也可能是波。 「測不准原理」證明粒子的動量和位置不可能同時有一個明確的數值。

只有通過一次觀察,才能使微觀粒子處在一種明確的狀態中。

也就是說,賦予粒子實在性的是觀察者。 許多物理學家都證明,觀察者會改變被觀察物件的特質。

這些結論,符合中觀所說,一切東西都沒有我們想像的那種實在性、穩定性。

我們習慣性認為一切東西都是實有獨立個體,部分是語言造成的錯覺。 不管是討論一件事一個人,還是做一個科學實驗,首先必須把事物切割,才能分析研究,把所有東西看作一體是無法討論、無法測量任何事情的。

這在科學尤其是無可避免的。 但是科學依靠切割概念和物質確實可以達到某一種實際效果,證明物質與物質之間存在可以反復驗證的關係。 科學的功效,某程度上加深了我們切割一切的慣性思維。

從心理學來說,我們雖然每天每時每刻都生活在變動中,情緒變、想法變、身體狀況變、而且都希望越活越好,但是同時很喜歡假設一個不變的東西,喜歡天長地久的概念,喜歡不變的安全感和確定感,喜歡長生不老,喜歡永遠活在好的感覺裡環境裡。

換句話說:變好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變壞,人執著的就是永遠停留在快樂舒服的境界裡。。

簡而言之,「空」的第一層意思是「沒有自性」。

看清一切現象上沒有那個我們虛構的「自性」目的是破除執著。 沒有執著,就不會有「這個是我,那個是我擁有的」感覺,從而放棄掌控主宰的欲望,滅除無法掌控的痛苦。

與一般人(和正覺)的認知相反,中觀的「一切法空」不是要我們厭離一切、滅掉自己,只是要我們看清事物的真相。

「空」也不是在宣揚一種負面的厭世的思想,或是告訴你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一個不執著的人,心胸更加開闊,願意隨時拋棄舊有的錯誤觀念,不斷追求更完善更圓滿的自己。 在佛法來說,就是不斷修行,到達最圓滿無苦的境界。

 

「空」的第二層意思:空性

「空性」是名詞,是般若智的對境,在經典種等同「法性」、「真如」、「實際」等意思。

比如「若菩薩具足觀空,本已生心,但觀空而不證空。 我當學空,今是學時,非是證時,不深攝心系于緣中」、「證空者顯初住相,多住人法二無我故」這兩句裡面,「證空」的「空」字,即是「空性」、「法性」的意思。

破除對自我以及對法(組成現象的元素)的執著後,現象繼續存在,但是我們不會在上面添加各種概念,從而體證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空性」。

 

「空」的第三層意思:「整體的緣起性空義」

譬如《中論》「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若無空義者,一切則不成」此偈中的「空」、「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此偈中後一個「 空」,皆應作「勝義諦中畢竟空,世俗諦中唯假名」的整體空義來理解。

「勝義諦中畢竟空,世俗諦中唯假名」是什麼意思?

我們凡夫于自己和他人的五蘊身心和合體,直覺地以為有一個恒常、獨立的「我」或「人」存在;然後依此而衍生出有關「我」或「人」的各種屬性、見解,接著產生執著,也就是「我執、我所執」。

舉個例子。

因為有「自性見」,我們在某個五蘊上,虛構了一個真實存在的「張三」自體。 因為覺得有這個自體,於是產生各種「分別概念」、見解、觀念、設定等等。 於是我們會說:

「張三」出生了(生),「張三」死去了(滅);有一個不變的「張三」靈魂(神我)從過去世轉生至未來世(常),或本來真實存在的「張三」,死後就永遠消失了(斷);「張三」與五蘊體的全體或某一蘊是一回事(一),「 張三」與五蘊體的全體或某一蘊不是一回事(異);「張三」從甲地來至此地(來),「張三」從此地去至乙地(去)。

中論的八不中道——「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去」——就是在全盤否定上述這些概念、見解、認知。

《中論》將所有在某種自性上面虛構的屬性、特質、和見解歸納為「生滅、常斷、一異、來去」的所謂「八事四對」。

「不生不滅、不常不斷、不一不異、不來不去」是雙邊否定,沒有肯定什麼,因為勝義諦是必須親證的,無法用語言描述。

因此說「勝義諦中畢竟空」。

「世俗諦中假名有」:要親證勝義諦,要在世間溝通討論,都必須透過語言概念,這些語言概念就是「假名」。 聖者不會執著「假名」,凡夫則會把「假名」當成真實不變的東西。

所以中觀對一切現象的形容是「性空唯名」。

 

「空」如何代表「緣起性空」這個綱要性法則?

譬如《中論》說:「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若無空義者,一切則不成」。

為什麼必須有「空義」,一切法才可得成就呢?

如果現象是恒常不變,可以自己獨立存在、自然就有的本體,那麼二氧化碳永遠是二氧化碳,不可以經由化學反應被轉變,相反沒有的東西就應該永遠沒有,不會因為因緣彙聚而出現。

也就是說,如果一切現象真的有我們想像的那種自體,它們一定是不能變來變去的,那麼這個現象界就是一池死水,永遠靜止不變。

一般人慣性以為有實在的東西一切現象才能成立,佛法的觀點恰恰相反。

就是因為沒有這種獨立實在的個體,必須借助各種條件(因緣)生起,一切現象才可以遷流變動,因果才能成立,凡夫才可以修行成佛。

 

正覺同修會的錯解

1. 正覺的錯不是個別名相的錯解,是對整個中觀(以及唯識、如來藏)的錯解,加上偷換概念,基本上亂成一團。 下面舉幾個與上文內容相關的重要錯誤。

 

2. 中觀思想強調用「一切法無自性」破除我執和法執,整套體系不建立第七識和第八識,更不會有如來藏這個字眼存在。 如來藏系的經典強調成佛的潛能(藏)是常住的,它的理論架構和解脫原理,與中觀不同,無法直接的匯通。

 

3. 龍樹菩薩造的《中論》是中觀的根本經典。 正覺同修會認為《中論》的「八不中道」是形容如來藏的性質。 如上所說,「八不中道」是雙否定句,否定凡夫在「自性」上添加的一切特質和觀念,與如來藏毫無關系。

 

4. 正覺認為不討論第八識的經典不究竟,只涉及「般若總相智」,不觸及更高層次的「別相智」。 這兩個名詞都是正覺自創的,般若經沒有阿賴耶識、八識和如來藏概念,純粹破除對「自性」的執著,但是經中一樣論述菩薩的十地修行,怎可說不究竟?

 

5. 正覺的「般若總相智」,指的是找到阿賴耶識整體,「別相智」指的是阿賴耶識的各種功能,先不要說阿賴耶識是否可以現前觀察這個問題,找到和觀察阿賴耶識首先就與中觀思想毫無關系。

 

6. 正覺官網上的法相詞典裡面,與空性有關的名相,全部把空性直接等同如來藏,屬於自創佛法。 還有一堆「空性如來藏」、「如來藏空性」這類硬把中觀的空性與如來藏結合的名詞,三藏經典都找不到,全屬正覺獨創。

 

7. 正覺將「性空唯名」理解成「只有名相存在」, 認為這是邪見,會把實相變成虛相。 正覺不斷強調《般若經》教導的不是虛相法,因為「諸法實相」指的是如來藏。 上文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中觀經典沒有如來藏,更沒有建立虛實相對的「虛相法」、「實相法」。 正覺自創的第一因、實有的、本體不變的「阿賴耶識」正是《中論》所批評的「自性見」。

 

8. 因為從來都不理解中觀的道理,所以正覺的親教師對應成派中觀的批評,幾乎全部錯亂。 比如下文:

藏密應成派中觀,正是無因論外道。 他們認為不需要有任何因,只要有種種緣就可以生起萬法,所以叫作緣起;因為緣起所以性空,既然性空當然要把它滅掉,而滅掉以後就不會再有生起。 可是緣起法顯然只是在這一世的蘊處界上面來說的,與上一世的蘊處界無關,因為上一世的五蘊不會來到這一世,而他們都沒注意到這一點:意識也是緣起法。 因為他們總共只認得六識,總共只承認有六識。 (節錄自平實導師著《勝鬘經講記》第三輯,正智出版社有限公司(臺北),20093月初版首刷,頁135。 )

 

上面這一段話,除了說中觀只討論六個識是對的外,其餘錯漏百出。

但是,只討論六個識,不等於否認第七、八識的存在,也不應該把任何派系的中觀標籤為「六識論」。

《般若經》、《金剛經》何時討論第七、八識? 所以也是「六識論」? 阿含經是《五蘊論》?

修行重點是如何破「自性見」,不是怎麼歸類法相,建立多少個識,多少個蘊,多少個法。 正覺非要把第八識建立為實有,純粹因為不然它所設定的密意無法成立。

不管那一派中觀,說的都是緣起性空。 阿含經反復教導的就是緣起法。 中觀經典一再說明的就是一切法無自性。

「因為緣起所以性空,既然性空當然要把它滅掉,而滅掉以後就不會再有生起」。 這種由於基本定義錯謬,語意完全錯亂的句子,顯示正覺從來就沒有搞清楚「緣起」和」「性空」的定義。

正覺批評緣起性空,是因為不懂緣起的意涵,所以解釋現象生起的機制,把阿賴耶識或如來藏說成「第一因」,所以用代名詞形容阿賴耶識都用神我的「祂」,而且認為阿賴耶識可以獨存,不需其他因緣出生。

為什麼沒有第一因? 阿含經反復教導十二緣起,破的就是印度當時的梵我思想。

梵我思想中,做為第一因的梵我,是無為法(不變),但是可以生有為法(變動)。 有為法可滅,但是梵我常住。 等於說,梵我獨立于因果鏈之外,永遠存在。 梵我與所生的法,兩者沒有平等性。

佛教的緣起法則,強調「因果平等」:一切法互為因緣,能生的因是有為法,被生的也是有為法。 因為只有能變動的才能生能變動的。 無為法不生任何法。 所以《成唯識論》強調:七轉識與第八識「更互為因」。

 

9. 唯識體系的阿賴耶識絕對符合阿含的緣起和中觀「一切法無自性」的綱領,與正覺所說大異其趣。

《成唯識論》形容阿賴耶識念念生滅、一類相續,就是在說這個種子識是不斷變動的,但是除了無餘涅槃位,不會消失:

《成唯識論》卷3:「由此故知,亦如是者隨所應說,非謂一切。 阿賴耶識為斷為常? 非斷非常,以恒轉故。 恒謂此識無始時來一類相續常無間斷,是界趣生施設本故,性堅持種令不失故。 轉謂此識無始時來念念生滅前後變異,因滅果生非常一故,可為轉識熏成種故。(CBETA 2019.Q2, T31, no. 1585, p. 12b27-c4)

除了是變動的,阿賴耶識也是緣起機制的一環,但是不是正覺所說的「第一因」。 它必須與七轉識「于一切時輾轉相生互為因果」,按照緣起法則顯現一個有情的整個世界。 它是被動的一環,不具有主動操作緣起的能力:

然諸有情各有本識,一類相續任持種子,與一切法更互為因,熏習力故,得有如是憶識等事。 此頌意言,阿賴耶識與諸轉識於一切時展轉相生互為因果。 《攝大乘》說:阿賴耶識與雜染法互為因緣,如炷與焰展轉生燒,又如[7]束蘆互相依住。 唯依此二建立因緣,所餘因緣不可得故。 (CBETA 2019.Q2, T31, no. 1585, p. 8c7-11)

正覺指定要用神我的「祂」做為阿賴耶識代名詞,因為蕭平實導師認為阿賴耶識是一個不可思議的、類似有智慧、可以判斷了知因果的主體。 這等於把阿賴耶識從被動的緣起樞紐,搖身一變成為主導樞紐的第一因。

 

10.《成唯識論》很明確的指出,阿賴耶識是現象界之一,是依他起性,不應該被執著為真實有:

外道餘乘所執諸法,異心心所非實有性,是所取故,如心心所。 能取彼覺亦不緣彼,是能取故。 如緣此覺,諸心心所依他起故,亦如幻事,非真實有。 為遣妄執心心所外實有境故,說唯有識。 若執唯識真實有者,如執外境亦是法執。  (CBETA 2019.Q2, T31, no. 1585, p. 6c21-26)

這一段話,蕭導師和知道的親教師,從不提及,原因是什麼,顯而易見。

 

總結:

正覺對中觀的錯解要討論可以寫成幾大冊。

蕭導師舉《中論》的內容時,顛倒問難句和龍樹的答句,否定「一切法空」,再硬生生加上如來藏概念解釋「中道」,錯得慘不忍睹。 而且正因為不懂中觀,以為中觀是一種很簡單的思想,所以言語間對龍樹菩薩不甚尊重。

正覺出版的《中觀金鑒》三大巨冊,在會內評價甚高,眾人仰望,但是說白了就是拿著正覺的如來藏法解讀中觀,內容錯亂,真的是「滿紙荒唐言」,令人無語,將會成為流傳後世的笑話。

最可悲的是,正覺一直以來,拿著自己錯誤的佛法,到處去批評說法正確的大師和學者,雖然不是故意,但是經年累月無視外界批評指正,堅持自己絕對正確,罪責難逃,業力是什麼難以想像。

這些錯誤不但離譜,而且證明正覺推崇的、強調的「正法」違背的正是阿含的三法印,中觀的「一切法無自性」,唯識的「若執唯識真實有者,如執外境亦是法執」。

佛法破執,正覺教導的是如何添加執著。

佛陀和歷代祖師,在經典中一再防微杜漸,說明不要執法為實有,就是因為深知執著的弊端。沒想到到了今日科技發達,網路資訊豐富的年代,辨正如此清晰的是非都這麼困難,可見破斥「自性見」是如何重要。

《解深密經》說:阿陀那識甚深細, 一切種子如瀑流,我於凡愚不開演, 恐彼分別執為我。

這個偈不是證明阿賴耶識是真實法、第一因,是警示學人佛陀早已知道我見深重的人,很容易把阿賴耶識執著為另一個「自我」。

當你徹底理解正覺佛法和正統佛法的矛盾,就明白為什麼正覺待人處事展現的是膨脹的自我和對真實法、福德的強烈執著。 其法和其事,盤根錯節,互為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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