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閣

正覺法義辨正：「枯木禪」是一種修禪定的方法？

01.

正覺同修會蕭平實導師曾經一直計劃要出書指導學員修習禪定，過去一再告訴學員建正覺寺就是爲了提供修枯木禪的場地。下圖是2008年版的《隨緣》後面的「佛教正覺同修會贈閲書籍目錄」裏面的其中一段，也就是說正覺至少從12年前就預告未來會教導枯木禪，而且會出版「贈閲書籍」：

最近有位同修讀書時發現「枯木禪」并非蕭導師在上圖所説，是一種修禪定、証得聲聞「三果心解脫境界」的方式。這一篇文章就討論一下何謂枯木禪？

02. 《五燈會元》裏面的「枯木」公案

枯木的典故出自禪門著作《五燈會元》裏面有一個廣爲人知的「枯木」公案：

五燈會元曰：「昔有婆子，供養一菴主，經二十年。常令一二八女子送飯給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麼時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巖，三冬無煖氣。女子舉似婆。婆曰：我二十年祇供養得個俗漢。遂遣出燒卻菴。」

白話：有位老太婆建茅庵供養一位和尚修行二十年,平時都由一位二八佳人送飯服侍修行和尚。 一次,老太婆對女子說∶「等一下你送飯去時,抱住他試試他修行的功夫。 」

女子送飯時依言抱住僧,問他感覺何如,那僧人說∶「枯木倚寒岩,三冬無暖意!」老太婆聽了,非常生氣地說∶「我二十年來供養的竟只是一個俗漢! 」於是她趕走和尚,一把火把茅庵燒掉了。

為何這個和尚修到了「枯木倚寒岩」的無欲境界,婆子不屑地稱他為「俗漢」？禪門的旨趣是斬斷一切妄想，但是「打得念頭死」之後，必須「救得法身活」，不然就是執著定境，沉浸在「一念不生」狀態，顯示不出法身的功德。

「枯木禪」這個形容出自《五燈會元》這個公案裏面的「枯木」譬喻，在很多語境裏面是指參禪落入死寂、無念的「枯木」狀態。

03. 大慧宗杲禪師弘揚「枯木禪」？

《大慧宗杲禪法心要——大慧尺牘校注》【作者：大慧宗杲；明堯、明浩 校注，2016年北京金城出版社出版】 的第9-11頁：

禪宗本來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但是到了宋代，因爲衆生根性方面的差異，宗師們爲了方便學人登堂入室，開始一「代別」、「頌古」、「拈古」、「評唱」等形式，對古來大德悟道、接眾的一些著名公案，進行解説，點出其中關節，從而誘導學人更好地悟入宗門的旨。這種接人和修習的方法，後來演變成了盛極一時的文字禪，成爲宋代叢林中的一大特色。汾陽善昭、雪竇重顯、圓悟克勤等，就是當時弘揚文字禪最著名的人物。

文字禪的創立原來是指月的，但在流佈的過程中，其弊端逐漸顯露出來。越來越多的人偏離了禪宗「明心見性」的方向，開始沉溺於對公案的意識知解，玩弄文字技巧、爭强好勝，徒呈口舌之快，不肯從心性上真實的做功夫。這樣一來，文字禪，變成了「口頭禪」、「葛藤禪」，成爲大衆修悟禪道的一大障礙。

宏智正覺禪師對當時盛傳文字禪所帶來的流弊非常不滿。爲了幫助學人從語言知解的「葛藤」中解放出來，將功夫落到實處，正覺禪師特地提倡「默照禪」，主張「忘情默照」，「照默同時」，「休去歇去」。默就是要離開心意識，遠離事緣。照就是般若觀照。正覺禪師的「默照禪」，注重禪定，注重真修實證，反對從分別思維中尋找出路，在某種程度上是對達摩禪法的一種回歸，對扭轉當時叢林中崇尚文字知解、脚不點地的浮躁習氣起了很大作用。

但是，默照禪在流佈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偏差。一些見地不到位的人，錯認一念不生的頑空之境，執為究竟，並住在上面，不肯放捨，最後成了「魂不散的死人」，喪失了宗門活潑潑的大機大用。這就是所謂的「枯木禪」，「骷髏禪」，「黑山鬼窟禪」。

葛藤禪和枯木禪，被宗杲禪師稱作「語默二病」。這兩種禪病在當時禪門裏非常盛行。宗杲禪師的看話禪，正是在這樣一個歷史背景下提出來的。

「今時學道人。不問僧俗。皆有二種大病。一種多學言句。於言句中作奇特想。一種不能見月亡指。於言句悟入。而聞說佛法禪道。不在言句上。便盡撥棄。一向閉眉合眼。做死模樣。謂之靜坐觀心默照。更以此邪見。誘引無識庸流曰。靜得一日。便是一日工夫。苦哉。殊不知。盡是鬼家活計。去得此二種大病。始有參學分。經云。不著眾生所言說。一切有為虛妄事。雖復不依言語道。亦復不著無言說。又云。觀語與義。非異非不異。觀義與語。亦復如是。若語異義者。則不因語辨義。而以語入義。如燈照色。所以云。依義不依語。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語默二病不能除。決定障道不可不知。知得了始有進修趣向分。第一莫把知得底為事業。更不求妙悟。謂我知他不知。我會他不會。墮我見網中。為我相所使。於未足中生滿足想。此病尤重。於語默二病。良醫拱手。此病不除。謂之增上慢邪見人。」

【按：此段引文出自《大慧普覺禪師語錄》卷20；CBETA 2020.Q1, T47, no. 1998A, p. 895b11-29】

宗杲禪師認爲，相對於文字禪和默照禪而言，話頭禪有自己明顯的優勢：既可堵「葛藤禪」之漏，又可解「枯木禪」之毒，而且能給學人一個「不可把捉的把柄」，讓學人有個下手處。通過參話頭，一方面可以將學人的心意逼進死胡同，將他的意識知解心、投機取巧心、分別執著心，統統掃蕩乾净，令其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伎倆全無；另一方面，又可以藉助話頭的力量，使學人保持靈動的智慧覺照，避免落入捨動趣靜、不得活用的枯寂狀態。

從上文的禪宗歷史脈絡可見：

1. 圓悟克勤禪師曾經大力弘揚「文字禪」
2. 宏智正覺禪師【天童宏智】弘揚「默照禪」是爲了糾正「文字禪」流於意識思維的弊病，因此「默照禪」重視禪定。
3. 「默照禪」雖然糾正了「文字禪」的一些流弊，但是缺乏正確理解的人，又走偏了，將參禪變成「禪定」，執著「一念不生」——所謂的「枯木禪」，「骷髏禪」，「黑山鬼窟禪」。
4. 大慧宗杲禪師針對「文字禪」與「默照禪」的流弊，提倡「話頭禪」。

04. 關於「枯木禪」蕭導師錯在哪裏？

1. 「枯木禪」不是一種修禪定的方式，是指「因爲錯修默照禪而執著一念不生」的狀態，恰恰是蕭導師自己經常大力撻伐的參禪誤區。
2. 大慧宗杲禪師批評宏智正覺禪師【天童宏智】弘揚的「默照禪」，是有特定背景，宏智正覺禪師并非不懂禪法，而是爲了導正「文字禪」的流弊。如果蕭導師褒大慧貶宏智，那豈不是也要批評克勤大師的文字禪？
3. 初禪不是証得聲聞三果的必要條件。《須深經》中，許多慧解脫阿羅漢連初禪的證量都沒有。
4. 入初地大乘見道需要四禪：《大般若波羅蜜多經》卷591：「又，舍利子！一切菩薩摩訶薩眾無不皆依第四靜慮，方便趣入正性離生，證會真如捨異生性。」所謂「正性離生」不是蕭導師所説的離開欲界生，而是指大乘或是二乘見道——證得法性而終能得離異生性。

蕭導師是不是大慧宗杲禪師再世，熟讀禪宗歷史的學人恐怕無法同意。

05. 蕭導師真懂禪定？

蕭導師之前要用「枯木禪」教學員修初禪，但是最近一兩個月，在周二講經將自己過去所説的打坐修定的理論全盤改寫：

2020.7.7: 在欲行禪，火中生蓮。靜坐修來的禪定是無用的，在動中修禪，容易發起初禪。初禪不是修定修來的，是降伏五蓋來的。所以打坐修不到初禪，因為打坐雜念一堆，不會有定力。初禪發起不是打坐來的，別努力打坐，要努力幫眾生做事，修福對禪定才有幫助，降伏五蓋。坐上十劫，初禪亦不現前。

2020.7.28 : 性障強烈是因為「我」。發起初禪不靠打坐。

雖然蕭導師叫大家不要打坐修定，以前經常說自己每天都要打坐，最近也提起自己打坐的事情：

2020.7.21：十方三世一切世間出世間法：舉我自己的例，從未想復興佛教，只想傳法後歸隱。買了900坪的地，想蓋農舍，歸隱田園，總覺得任務太大，幹不了，只想求生極樂世界。但有一天打坐入定，看到極樂世界有一朵蓮花是金光與寶藍光。。。

以上只是周二講經的例子，導師最近在增上班一樣不斷强調打坐無法修定，要靠為正覺做義工除五蓋才可以。

問題 1.：

導師自語矛盾，過去一直說要教導大家枯木禪，並且經常標榜自己天生懂得六妙門的修法。[1]天台宗六妙門的前三門是：(一) 數息門，為入定之要法， (二)隨息門，隨息之出入而不計其數，如此則禪定自易引發， (三)止門，心止而諸禪自發，故為第三妙門。後面三門才是由止入觀，進而取証真如。

爲何蕭導師最近突然改變口風，認爲打坐無法修定，難道數息不是打坐時做的功夫？難道導師所謂的枯木禪不是用打坐修的？如果六妙門既可以修禪定又可以開悟，精通六妙門的蕭導師爲何不教導弟子？

問題 2.：

從佛陀傳法以來，「安那般那念」——打坐數息隨息——是佛門之中主要的修定方法，請問哪一部佛經說打坐不可以修定？這種説法是公然誹謗佛經和佛陀的教導，而且也誹謗歷代所有通過打坐修禪定的祖師大德。

問題 3.：

修禪定不一定需要打坐，但是也不是什麽功夫都不做，單純靠「為正覺做義工除五蓋」而得，至少也須修「正知而住」的功夫，若得力可伏五蓋而得剎那定。20多年來正覺親教師和所有義工拼命為正覺貢獻全副生命，難道不應該早就斷除五蓋，証得初禪了嗎？蕭導師這麽多年來沒有訓練的初禪或以上的老師，是個位數字，之前據稱有初禪的「正雄居士」（已經往生）不是經由導師的指導而修得禪定（正雄居士據説不曾被重用，反而是被導師忌憚的對象）。

至於「為正覺做義工除五蓋」就會得禪定這種説法，是用邪知邪見誘導學員為正覺賣命的説辭而已。蕭導師其實並不理解禪定的教理與實修内容，所以無法快速幫助開悟的人修定。蕭導師不教導禪定，因爲他不懂修禪定的教理，也不希望學員証得禪定。除了個別高度忠誠、可以拿來做「初禪招牌」的開悟聖人之外，其他人就算真有禪定或神通也會被否認甚至打壓，以免變成學員集體崇拜的對象，削弱導師和親教師的號召力。

問題 4.：

蕭導師最近一再强調：修初禪必須除五蓋。五蓋裏面的疑在初果斷除；貪欲、瞋恚、與悔在三果斷；昏睡與掉舉則在阿羅漢位斷除。

所有沒有斷結證果的外道凡夫，對「五蓋」只能暫時性的壓制或減弱，但是一樣可以修出四禪八定。如果一定要「除斷」五蓋才能得「初禪」的話，等於宣佈必須是阿羅漢才能所証得初禪。蕭導師的説法不符合教理。

總結:

1. 「枯木禪」的「禪」不是指禪定，「枯木禪」是指「因爲錯修默照禪，誤認一念不生為開悟」的狀態，恰恰是蕭導師自己經常大力撻伐的參禪誤區。
2. 修定不一定要用打坐的方式，但是必須要通過訓練定力的功夫才能成就，不是單靠做義工就可以除五蓋，然後就突然得到禪定。修禪定不是那麽困難的事情，正覺也不是唯一有證初禪的人，理解教理的學人可以短時間證得初禪，但是禪定的修習過程岔路很多，比如沉迷境界、攀緣鬼神、誤將定境等於開悟，學人應該首先牢牢掌握無我、無所得的正見，才致力修習禪定。關於修禪定的必備條件，如何做功夫，學人應該參考經論。

修禪定參考視頻：

止觀的所緣——《從三皈五戒到須陀洹》系列專題之止觀第一課經圓師兄。

四禪八定略說——《從三皈五戒到須陀洹》系列專題之止觀第二課經圓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