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嶺驚夢》系列——連載21、22、23
作者:賢二
二十一、一場隱秘的會面
賢六也做了充分的準備,避開了所有人,我們反插了門,賢菜開始和賢六講述自己的遭遇。聽完後,賢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我,怎麼這麼倒楣。」我真的很理解賢六,這聲歎息,確實是傷心傷到透透的。
賢六自小就是個學霸,作為我們的前輩,給我們講過很多他的童年,他的成長,是我們一直仰望和學習的老師。
大學期間,他的很多同學都出國了,他選擇了留在國內。在接觸了佛教之後,尤其是接觸了臺灣日常法師的修行體系,認識了日常法師之後,賢六開始考慮出家,並且在福建廣化寺加入了當時日常法師與該寺合辦的廣論班,專門學習《菩提道次第廣論》,後來從福建被師父調到北京,恢復創建北京龍泉寺。
一起從福建到北京的這批人中,就有禪無、賢佳,賢啟等等,都是學歷高,年輕。到了龍泉寺,很快就和臺灣的日常法師體系產生了分歧,一批人離開了,去找日常法師的體系去了。這批人只認日常法師,不認師父是自己的師父。
當時,師父不叫師父,大家都叫他大和尚。只認可他是福建廣化寺的方丈。 當時,我正好進了體系,2009年,經常給大家開車,他們在車上直呼師父的名字,或者稱呼「他」,對師父的評價很低,紛紛準備離開。果然,我出家進體系沒多久,不少前輩老師就陸續離開了。 留下不多的人中,就有賢六。
師父讓大家不再叫他大和尚,改稱師父。這個更改,其實含義很深,這意味著弟子們要依止他修行辦道。
【琅琊閣評:蕭平實最初也沒有今天的權威,比如「玄奘再世」的身份和「平實菩薩摩訶薩」的稱呼,都是後來加的。早期的蕭平實就像2009年的「師父」,跟學員的關係是平等的,當時還讓大家在講課現場提問。據知情者表示,正覺第一次法難時,大批學員出走,幾乎只剩下張正圜一人。三次法難後,蕭平實學到教訓,除了不能明説密意,要設立各種條件和篩選機制才印證之外,就是刻意建立權威,絕對不能繼續跟大家平起平坐,用稱呼、儀軌、禮儀,將導師的身份抬高,這些做法上的轉變,正覺的資深學員都見識過,個別親教師也私下提起過。】
那時候,體系每天都會組織人學習師父功德,從早到晚地學習,還要組織研討。
其實,這種方式很容易導致集體意識的情緒化,就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環境中,有一定的理論依據,有宗教儀軌,絕大多數人都被同化,各種表達忠心和虔誠的口號被喊出來,比如,有的人就喊:要生生世世跟著師父。
反正,怎麼忠誠就怎麼喊,大家用各種方式培養對師父的信心。我們覺得,這個就是最好的修行。
【琅琊閣評:我們在正覺的情況,跟龍泉寺沒有分別,一直被反復灌輸一套認知,比如「正覺=唯一正法」、「導師是玄奘再世」、「佛法的核心就是第八識如來藏」。。。加上三皈依和菩薩戒這些儀軌,以及似是而非的經論依據,雖然大家不是在一個真正封閉的環境裏面,從未與外界隔絕,洗腦和同化的效果是一樣的,事實上,軍隊就是這樣培養忠勇報國的軍人。】
有一次我請教賢六如何培養出對師父不二的信心。賢六告訴我,以前受過刺激。我問啥刺激。 賢六說:「不能告訴你。」
雖然沒有告訴我,但是,一個成年人,多少都會有一些體會,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與人之間,總是要反復地抉擇,尤其是修行這個事,兩個人都說自己是善知識,是可以引導你解脫覺悟的人,你跟誰? 跟了日常法師,就不能跟學大法師。
【琅琊閣評:人與人之間要反復抉擇,這句話不止適用於抉擇善知識,也適用於判斷身邊的所有人。人可以被輕易洗腦這個事實,説明人的行爲很受環境影響,價值判斷和行爲都會受環境影響而改變。】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留下了,改口稱學誠為師父。但是,內心也有很多疑惑,磕磕絆絆地走了一段時間,終於放下了疑惑,一心依止師父修行。
賢六真的很不容易,可能是因為歲數大一點,人很穩重、忠厚,肯吃苦耐勞,就讓他負責寺院的建設,一邊幹一邊學,很快就很懂建築了。為了建設寺院,一條腿斷過兩次,第一次是從樓上掉下來,後來做手術,打了鋼釘。
第二次是被一塊大石頭壓斷了腿。當時我正在現場,親眼看見大石頭滾過來,撞倒他,壓在他的腿上。然後我們挪開石頭,幾個人一起把他送到一個骨科醫院,在那裡,醫生給他的斷腿手工接骨,疼得他用腦袋撞牆。
【琅琊閣評:正覺的基層學員又何嘗不吃苦耐勞,地下室的裝修,正覺寺的整地,平時搬書運書。。。哪個不是體力活,編譯組和美編組勞心費眼,菩薩戒學員全體出動,清潔打掃做一日三餐的盒飯,記得有一次大陸菩薩戒,我看著一位跟導師差不多年紀的老師兄,拿著一個巨大的燒熱水的壺,將熱水運送到每一層,而且還是走樓梯。】
那一次,我才知道,骨折可以疼到那個地步。賢六搞了很多年寺院建築,很辛苦,很認真。是師父的左膀右臂。賢六對我們這些後學也很好,教育我們,幫助我們,都非常的負責任。有一次,我開車送他外出辦理他的戶口,到了地方,他怕我在車上等著浪費時間,特別還給了一個佛教摺頁冊,讓我讀。
後來,賢六被師父派到了福建的廣化寺。 前前後後十幾年的奮鬥。 他和賢佳法師、賢啟法師、禪無法師一樣,都是我們的好老師,好榜樣。聽了賢六的歎息,我的內心,也是百味陳雜。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好。 賢六畢竟是前輩,瞭解了情況之後,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言簡意賅地給了我們幾點開示,要求我們按照這個原則行事。
立即制止師父對女眾的侵害;第二,不要搞到媒體上;第三,保護團體利益;第四,保護佛教聲譽;第五,讓事件平穩過度。
二十二、感受到別人的痛苦和所受到的傷害
見完賢六,誰也不知道賢菜下一步要幹嗎,她也沒有直接告訴賢一和我。極樂寺拼命想讓她回去,應該是師父在後面安排。強行肯定是不可能,只能來軟的,委託極樂寺的負責人好話說盡。聲稱,那邊隨時歡迎賢菜回去。
對師父來說,賢菜回去,是最好的安排了,在那個環境和氛圍里,師父有信心讓賢菜和別人一樣,慢慢地沉默下來,能夠繼續被掌控。
賢菜確實不是一般的性格,她向我和賢一表達過,師父太自信了,他太自以為是了,他以為所有人都能搞定,所有的女人都愛他。
【琅琊閣評:受過高等教育的賢菜,經歷巨變之後,跳出來揭發「師父」的病態自大自戀,其實不要說這個故事裏面的萬人崇拜的「師父」,在正覺這麽一個小團體裏面,一個被印證開悟的人,久了都會對自己產生絕對自信。】
我們出門的機票,都是極樂寺給定,這樣,師父就隨時可以掌握我們的行程。賢菜很聰明,她自己悄悄定了機票,是她和賢一和我三個人從廈門飛回北京的機票。去機場的路上,極樂寺的負責人賢寶寶聽到消息,也尾隨而來。
在機場,賢寶寶帶了很多食品,裡面還有據說是她親自給賢菜烙的餅。賢菜拒絕在機場見她。以前,我就認識賢寶寶,她也是清華畢業的,唉,人各有命,她的依師法修得太好了,已經完全不顧戒律、法律、道德、倫理,一心為師父奔波效勞。哪怕是這種事情。
後來,我看了一點那些短信記錄,她是很早的知情人。但是,她放棄了正常人的判斷,選擇了沒有條件地依師。
【琅琊閣評:同是清華大學的精英,有人選擇公正,有人選擇「依師」,所以不要以爲某人是台大或是哪裏畢業就一定有良知,知識是雙刃劍,用對了,幫助我們分析判斷檢驗,用錯了,就是發明精緻詭辯和謊言的工具。】
師父在賢菜身上的很多操作,都是賢寶寶在安排和執行,不折不扣,而且後面的受害人也是賢寶寶在安排和執行。賢菜鐵了心的就是撤換掉她。
賢六則認為問題在師父身上,而不是賢寶寶身上,說:「被打了,應該找打人的人,不要找棍子。」
【琅琊閣評:可是賢寶寶不是沒思想的棍子,沒有她的隱瞞和協助,性侵不會一次又一次地發生。】
賢寶寶風塵僕僕地出現在機場的時候,賢菜得知情況,堅決拒絕和賢寶寶見面,讓我和賢一去應付,堅決不和賢寶寶見面。賢一和我在機場大廳見到賢寶寶,本來,我也對她挺那什麼的,見到她本人的時候,就想:唉,同是天涯淪落人,誰比誰更不幸呢?她將來怎麼辦呢?賢寶寶確定見不到賢菜,才尷尬地離開了。
臨走前,把一大兜子食物請我們轉交給賢菜。賢菜見到這些食物,大發雷霆,立刻跟我和賢一翻臉。我們勸她,這些就當是給我們的,讓人家拿回去,也不合適。賢菜說,要麼把這些扔掉,要麼繼續做朋友,選一個吧。
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把這些食物放在機場大廳的地上。然後給賢寶寶發個消息,告訴她來取回她的食物。我再一次感受到賢菜所遭受的傷害和痛苦,可能不是男性能夠體會和理解的。
從這一次開始,我感覺賢菜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接受師父的擺布,她要繼續為自己爭取她的訴求,爭取不再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她要不顧一切地讓師父答應她,撤換掉賢寶寶,以及把澳洲的管理權交給禪無,賢一和我。
回到北京,更大的風波,在等著我們。
二十三、知情人召開了一次秘密會議
事情在體系極小範圍內傳開了。但是,大家堅決不信,甚至說:我去會會賢菜這個神經病,可以當場就戳穿她的謊言。結果,真的去了,一談,幾個小時,無語了,沒辦法了。 首先,人家賢菜保留的簡訊證據確鑿,事件陳述清晰,情緒穩定,態度友善。
好幾個人過來和她談,都無言以對。
事後,我們私下裡交流,這種事情,真的就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一個事情如果是假的,只要找到一個哪怕極微細的漏洞,就能推翻整個謊言;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著,時間、地點、人物、空間沒有任何的缺損和漏洞。
我相信很多人都很慎重地通過自己的管道進行了各種核實和證偽,比如,至少兩個人當著我的面用自己的手機和後台列印出來的簡訊記錄進行了比對。
就是說,如果那些簡訊記錄是偽造的,裡面就不應該夾有我們和師父的工作交流,結果,都對上了,除非,我們全體一起陷害師父。
大家都按照自己的邏輯指出自己的疑點,最後無奈,只能接受事實。每個人的態度都不一樣,有的人不表達態度。
賢佳法師告訴我,他是要維護戒律。賢啟法師告訴我,他的角度和賢佳法師不同,他的角度就是要自清自律,在僧團內部解決問題,制止師父繼續利用宗教迫害女性,維護佛教不遭受更大的傷害。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實情,誰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啊,每次,我都會把賢六開示給我們的五點原則告訴大家,但是,具體怎麼辦,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有人倡議,召開緊急會議,所有知情人和有重要權力的人都要參加。這個緊急會議必須是私下的,首先要避開師父,師父很快就得知了這個會要召開,他在想辦法阻止這個會。 這個會賢啟法師也要出席。 賢六在福建,他正在籌備世界佛教論壇,要突擊建設很多建築,非常忙,但是,也不得不趕來參加會議。
為了方便賢六,會議地點就選在機場旁邊的一個酒店了,這樣,賢六下了飛機,就能參加會議。 禪無是會議的召集人和主持者。 我們這些後學們就忙前跑后地張羅。
人陸續到會,賢啟法師傍晚趕來,大家談了很多,道理都明白,但是,怎麼辦呢,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正式開會前,賢一大哭了一場,一邊哭,一邊說,自己好心出家,遇到這樣的師父,遇到這樣的事情,很痛苦,他一直陪伴著受害人,感受到她的痛苦,令他內心非常的不安,良心受到譴責,如果不能保護好受害人,並且以任何包括「以大局為重」的理由再對受害人予以加害,自己的良心會痛,會無法承受。
他一直在哭訴,一直在問:我們的良心痛不痛?
這對我們每一個人其實是面對這樣一個拷問:到底是依良心和戒律,還是依師?
我跟賢六說,如果你的世界佛教論壇需要幫忙,我和弟兄們都可以幫你,但保護和安置好比丘尼這個事情可能更重要,對歷史,對社會,對佛教的意義更大。
如果以犧牲比丘尼的清白而假裝著成功舉辦的世界佛教論壇,有可能是佛教的恥辱。 對這個問題,沒有人表示異議,實際上,也是這樣。後來,我們為世界佛教論壇精心準備的場館建築,包括培訓的義工等,政府都沒有採用,和體系做了清晰的切割。
事實證明,幸好做了切割,這個事情在歷史上只不過是一個個案,並不能代表整體的佛教。
有人告訴我,在來開會的途中,他接到師父的指示,不要他來開會,並且對澳大利亞的管理權進行了具體的安排,確定不會滿足賢菜對澳洲管理權的訴求。
會上,賢啟法師把他了解的情況跟大家做了詳細的解說,大家都談了很多,散會的時候,也三三兩兩地接著談。
從下午一直開到深夜的漫長會議,只達成了一個結果:以後不管大家在哪裡,只要還穿這身衣服,等事情一結束,大家會共同照顧那些受害的比丘尼,終身。
雖然,那些瘋掉的比丘尼,到底和師父有沒有關係,我們也沒有能力調查清楚,但是,我們是有責任照顧她們的。
除了我們知道的賢菜、賢魚等有確鑿證據的受害人以外,以前體系內瘋掉的尼眾到底和師父有沒有關係,我們沒有直接證據和證人,但是從簡訊上來看,受害人數不止我們了解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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